第二日，嬴栎从醉梦当中醒来。身畔的女人此时正背对着本身，独子对着铜镜打扮打扮。
嬴栎与无姜复拜，只听嬴栎朗声道：“雒阳之会，与君侯良晤。愿他日以黔黎之身，与兄长把盏言欢！淮阴侯，后会有期！”
嬴栎体味到了韩信的良苦用心，他慎重地接过木椟，心中为之一沉。
只听嬴栎问道：“传闻当中，陛下先前正在寻觅武涉，蒯彻二人。兄长可知此事？”
无姜调皮地说道：“你这话，我听过一次了。你记得东山驿站么？当时你教我用剑，三招之下，你还夸我如果咸阳君在，必然会收我为徒。”
嬴栎道：“秦国之灭，乃是因为......先帝的......疾政......”
嬴栎没法答复，无姜却说道：“韩大哥，假定天下争端复兴。你会情愿为汉室效力么？”
嬴栎听罢，言曰：“故国虽去，秦政犹在。由此足矣。”
无姜听到身后的响动，镜中所见，嬴栎已经起家。她脸上一红，却并不转头。
说罢，韩信取过一只木匣，将书柬置放稳妥，转交给嬴栎。
嬴栎取过温热的药酒，为无姜渐渐斟上一盏道：“你若不说，我倒几乎忘了。”
韩信见嬴栎欲言又止，便道：“楚地遗民，怨秦已久。怀王囚丧，荆人悲怜；王打扫楚，杀伐甚重。荆楚反秦之势，尤盛于六国。陈吴起事于陈，张大楚国。嬴秦社稷终亡于楚人之手矣。”
嬴栎敬道：“随君侯交战，嬴栎无怨无悔。”
嬴栎慎重地说道：“兄长之意，鄙人自当铭记于心。毫不违背。”
无姜听罢，双手捧着陶壶，看着嬴栎的眼睛说道：“栎大哥，你这是谎话。你还是想去雒阳，去见楚王，是也不是？”
“子正，你就是陈腐！你是咸阳君，为兄是淮阴侯，你我二人，不同几分？”
三人入到府中，嬴栎看着这熟谙的屋室，对无姜说道：“姜儿，天子分封时，此处曾作为楚王在雒阳的宅邸。”
“井陉之战......”嬴栎缓缓放动手中的青铜酒爵，说道：“君侯，此仗之惨烈，鄙人岂会忘怀。”
韩信如有所思，只听无姜说道：“当今圣上，是一个甚么样的人？”
韩信拍着嬴栎的肩膀，点头道：“子正故意了。回到雒阳以后，陛下便行朝议。天子念我有功于汉室，未有究查那子虚乌有的罪名。改封我为淮阴侯。这里的仆人侍卫，都是宫中之人。”
此时，无姜翻阅着书室当中的竹简帛书，但有所见，都是一篇篇练兵行军之法。无姜不懂兵事，但见书柬之记文，词措松散，篇目有序，很有大将之风。
他讽刺道：“昔日汉王听信儒生鄙意，恪守函谷，几乎招至毁灭之灾。若非留侯脱手互助，刘氏焉有现在之天下。”
韩信道：“子正，当日为兄分开雒阳，本觉得不会再回都城。但是怎料世事无常......转眼之间，又回到了原处。”
嬴栎道：“暴政之说，是相对于关东士民而言。然臣下身为关中旧人，幸得君王赏识，跻身庙堂，故得以体味先帝之志。”
嬴栎站在古槐之下，他看着无姜恍惚的身影淹没在天光当中。这一刻，父亲咸阳君与母亲长命公主相扶而立的身影，又缓缓地呈现在本身的面前......
嬴栎正要推让，韩信却纵声长笑，双手各挽一人，大步朝城中走去。
嬴栎握住无姜的双手道：“姜儿，我应你之诺，毫不会忏悔。待我再见楚王一面，了结了这桩苦衷，我便解甲归田，不问世事，从与你在......此厮守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