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二年女益长。虞与王谋，不能死保守盟。王曰：“女在君家，婚姻惟君所命。”女十七，惠美无双。此言出，问名者趾错于门，伉俪为拣富室。黄某亦遣媒来。虞恶其为富不仁，力却之。为择于冯氏。冯，邑名流，子慧而能文。将告于王；王出负贩未归，遂径诺之。黄以不得于虞，亦托作贾，迹王地点，设馔相邀，更复助以本钱，渐渍习洽。因自言其子慧以自媒。王感其情，又仰其富，遂与缔盟。既归诣虞，则虞昨日已受冯氏婚书。闻王所言不悦，呼女出，告以情。女佛然曰：“借主，吾仇也！以我事仇，但有一死！”王无颜，托人告黄以冯氏之盟。黄怒曰：“女姓王，不姓虞。我约在先，彼约在后，何得背盟！”遂控于邑宰，宰意以先约判归黄。冯曰：“王某以女付虞，固言婚嫁不复与闻，且某有订婚书，彼不过杯酒之谈耳。”宰不能断，将惟女愿从之。黄又以金赂官，求其偏袒，以此月余不决。
一日有孝廉北上，公车过东昌，令人问王心斋。适问于虞，虞转诘之，盖孝廉姓傅，即阿卯也。入闽籍，十八已乡荐矣。之前约未婚。其母嘱令便道访王，问女曾否另字也。虞大喜，邀傅至家，历述所遭，然婿远来数千里，患无根据。傅启箧，出王当日允婚书。虞招王至，验之果然，乃共喜。是日当官覆审，傅进谒谒宰，其案始销。涓吉约期乃去。会试后，市币帛而还，居其旧第，行亲迎礼。进士报已到闽，又报至东，傅又捷南宫。复入都观政而返。女不乐南渡，傅亦以庐墓在，遂独往扶父枢，载母俱归。又数年虞卒，子才七八岁，女抚之过于其弟。使读书，得入邑庠，家称素封，皆傅力也。
入门，举家欣喜，盖离家已十六年矣，始知其遇仙。视祖母老病益惫，出药投之，沉疴立除。共怪问之，因述所见。祖母泫然曰：“是汝姑也。”初，老夫人有少女名十娘，生有仙姿，许字晏氏。婿十六岁入山不返，十娘待至二十余，忽无疾自殂，葬已三十余年。闻旦言，共疑其未死。出其裙，则犹在家所素着也。饼分啖之，一枚整天不饥，而精力倍生。老夫性命发冢验视，则空棺存焉。
阳颇忆家，告十娘曰：“吾居此，蒙姑扶养甚乐；顾家中牵挂。离家三千里，何日能够还也！”十娘曰：“此即不难。故舟尚在，当助一帆风，子无家室，我已遣粉蝶矣。”乃赠以琴，又授以药曰：“归医祖母，不唯却病，亦可延年。”遂送至海岸，俾登舟。阳觅楫，十娘曰：“不必此物。”因解裙作帆，为之萦系。阳虑迷途，十娘曰：“勿忧，但听帆漾耳。”系已下舟。阳凄然，方欲拜谢别，而南风竞起，离岸已远矣。视舟中糗粮已具，然止足供一日之餐，心怨其吝。腹馁不敢多食，唯恐遽尽，但啖胡饼一枚，觉表里甘芳。余六七枚，珍而存之，即亦不复饥矣。俄见落日欲下，方悔来时未索膏烛。瞬息遥见火食，细审则琼州也。喜极。旋已近岸，解裙裹饼而归。
李檀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