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连以牛马故不肯已,怀劝置之,连曰:“我非为牛马也,杂气集满胸,汝父以愤死,我以是吞声忍泣者,为无儿耳。今有儿,何畏哉!前事汝不知状,待予自质审。”怀固止之,不听,具词赴宰控。宰拘诸段,审状,连气直词恻,吐陈泉涌。宰为动容,并惩诸段,追物给主。既归,其兄弟之子有不与党谋者,招之来,以所追物尽散给之。

见南面一人,冠类王者,因行且语,曰:“闻洞庭君为柳氏,臣亦柳氏;昔洞庭落第,今臣亦落第;洞庭得遇龙女而仙,今臣醉戏一姬而死,何幸不幸之差异也!”王者闻之,唤回,问:“汝秀才下第者乎?”生诺。便授笔札,令赋《风鬟雾鬓》。生固襄阳名流,而构思颇迟,捉笔很久。上诮让曰:“名流何得尔?”生释笔自白:“昔《三都赋》十稔而成,以是知文贵工不贵速也。”王者笑听之。自辰至午,稿始脱。王者览之,大悦曰:“真名流也!”遂赐以酒。瞬息,异馔纷纶。方问对间,一吏捧簿进白:“溺籍胜利矣。”问:“人数多少?”曰:“一百二十八人。”问:“签差何人矣?”答云:“毛、南二尉。”生起拜辞,王者赠黄金十斤,又水晶界方一握,曰:“湖中小有劫数,持此可免。”忽见羽葆人马,纷立水面,王者下舟登舆,遂不复见,久之寂然。舟人始自艎下出,荡舟北渡,风逆不得前。忽见水中有铁猫浮出,舟人骇曰:“毛将军呈现矣!”各舟贩子俱伏。又无何,湖中一木直立,筑筑动摇。益惧曰:“南将军又出矣!”少时,波浪高文,上翳天日,四顾湖舟,一时尽覆。生举界方端坐舟中,万丈洪涛至舟顿灭,以是得全。

司训

段瑞环,大名财主也。四十无子。妻连氏最妒,欲买妾而不敢。私一婢,连觉之,挞婢数百,鬻诸河间栾氏之家。段日趋老,诸侄朝夕借款,一言不呼应,怒征声色。段思不能给其求,而欲嗣一侄,则群侄禁止之,连之悍亦无所施,始大悔。愤曰:“翁年六十余,安见不能生男!”遂买两妾,听夫临幸,不之问。居年余,二妾皆有身,举家皆喜。因而气味渐舒,凡诸侄有所强取,辄恶声梗拒之。无何,一妾生女,一妾生男而殇。伉俪绝望。又将年余,段中风不起,诸侄益肆,牛马什物竞自取去。连诟斥之,辄反唇相稽。无所为计,朝夕呜哭。段病益剧,寻死。诸侄集柩前议析遗产,连虽痛切,然不能制止之。但留沃墅一所,扶养老稚,侄辈不肯。连曰:“汝等寸土不留,将令老妪及呱呱者饿死耶!”日不决,惟忿哭自挝。

有柳生落第归,醉卧舟上。笙乐忽作。舟人摇生不得醒,急匿艎下。俄有人捽生。生醉甚,顺手堕地,眠仍旧,即亦置之,少间,鼓吹鸣聒。生微醒,闻兰麝充盈,睨之,见满船皆美人。心知其异,目若瞑。少间传呼织成,即有侍儿来,立近颊际,翠袜紫鸟,细瘦如指。心好之,隐以齿啮其袜。少间,女子挪动,牵曳倾踣。上问之,因白其故。在上者怒,命即行诛。遂有军人入,捉缚而起。

竹青

教官某甚聋,而与一狐善,狐私语之亦能闻。每见上官,亦与狐俱,人不知其重听也。积五六年,狐别而去,嘱曰:“君如傀儡,非挑弄之,则五官俱废。与其以聋取罪,不如早自高也。”某恋禄,不能从其言,应对屡乖。学使欲逐之,某又求当道者为之缓颊。一日执事文场,唱名毕,学使退与诸教官燕坐。教官各扪籍靴中,呈进关说。已而学使笑问:“贵学何独无所呈进?”某茫然不解。近坐者肘之,以手入靴,示之势。某为亲戚寄卖房中伪器,辄藏靴中,随在求售。因学使笑语,疑索此物,鞠躬起对曰:“有八钱者最好,下官不敢呈进。”一座匿笑。学使叱出之,遂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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