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苏默不出声,闭上双目,神情冷酷;燕王凝目谛视,一时也猜不透这女子心中所想,他多谋善忍,心知孔殷不得,安闲袖手,静待其变。
乐之扬一愣,诧道:“我去?”
不一时,笔墨送来,朱棣放开卷轴,笔走龙蛇,写满两纸,各各署上姓名,转头说道:“高炽,你也写上名字,我若发难倒霉,你也要信守此约。”
乐之扬打心底不肯,冷冷说道:“她伤势太重,不成随便挪动。”
朱高煦气势大馁,鼓起两腮,悻悻退了出去。朱棣手拈长须,沉吟半晌,昂首道:“可有还价余地?”
乐之扬见他甘冒透露风险,心中实在不测,忽见朱棣掉头望来,将手一挥,沉声说道:“乐公子,请!”
朱高煦将头一缩,悻悻退下,道衍说道:“叶帮主出身东岛,与本朝很有积怨,即使受伤落魄,也一定情愿互助。”
乐之扬微微点头,成心偶然,跨出一步,站在燕王左边,离床不过五尺。他举止隐蔽,朱棣尚无所觉,叶灵苏的目光却扫了过来,在他身上略一逗留,忽地开口说道:“甚么报偿?说来听听。”
叶灵苏一身不吭,冷冷望着朱棣,朱棣气度沉着,含笑相对。
乐之扬无法,将“铸玉回天丹”交给朱微,申明用法用量,又使“驭气”之法,为叶灵苏调度气血,待其安然入眠,方才告别出门。
“乐之扬。”叶灵苏从怀里取出“青帝令牌”,“你去北平分舵,代我调集弟子。”
叶灵苏说道:“你那一步,瞒不了我,你所站之地,既可将我带走,也可击倒燕王。不过……你带我走了,公主又如何办?”
“我不签行么?”叶灵苏冷冷道,“燕王多么人物?我若不肯,他必有更短长的法儿逼我就范。”
“恐怕你低估了他。”乐之扬叹一口气,“他能那样装疯卖傻,另有甚么干不了的?”
乐之扬心中不悦,说道:“叶女人的事我做不了主。何况,盐帮乌合之众,如何担负大任?”
“甚么?”朱高煦一跳三尺,“你竟敢……”
他笑语晏晏,有理有节,言辞周到,无懈可击,何况开拳不打笑容人,叶灵苏一味回拒,反显霸道,想了想,说道:“好啊,如何个释怨解仇?”
叶灵苏见他游移,轻视一笑,闭上双眼。朱棣看出她的心机,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沉声说道:“好,一半就一半,但须征收一成半盐税。”
乐之扬微微苦笑,停下步子,叶灵苏又道:“将门关上。”乐之扬沉默一时,关门来到床前,开口便问:“叶女人,你为何要承诺此事?”
乐之扬上前一步,叶灵苏倦怠道:“这左券,你收好。”乐之扬满心猜疑,接过左券,谛视望去,叶灵苏目光如水,大有深意。
“我……”乐之扬看向朱微,一时语塞。
“无妨!”朱棣说道,“触及军旅之事,我派朱能帮你。”
朱棣发疯,朱微一向为他悲伤,现在晓得受了蒙骗,心中老迈不是滋味,轻声说道:“那不算甚么,小妹别无所求,只求四哥安好。”
乐之扬沉默一时,苦笑道:“叶女人,你真要守约?”
“此话怎讲?”朱微怪问。
“王爷谬赞。”乐之扬叹道,“带兵兵戈,我一窍不通。”
两人相拥相抱,站立滴水檐下,四周花眠虫偃,万籁无声,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阵晚风吹过,远处屋檐下铁马摇摆撞击,收回一串清越的鸣响。
朱微奇道:“你若不信,为何签下左券?“
叶灵苏身子衰弱,这一阵劳心吃力,渐感不支,出了一头虚汗,身子微微颤栗。乐之扬不忍道:“叶女人,我都晓得了,你好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