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扬放下笛子,隔着一条河水,一男一女沉默对望。透过叶灵苏的眼睛,乐之扬看得明显白白,这是最后一次,如果错过,对岸的女子便如面前的流水,悄但是逝,一去不回。
琴声来自一间轩舍,乐之扬走到门前,定眼望去,只一愣,心中老迈绝望。
宁王笑道:“我如果此笛,必然求之不得。”
朱权叹道:“以往我对你很有成见,现在看来,你也是至情至性之人。阿微得你眷顾,不枉此生。”
乐之扬点了点头,说道:“我亲手送她入葬,陪葬之物是玉笛空碧。”想着凄苦一笑,“现在想来,那支玉笛真是不祥之物,绿珠在前,朱微在后,它的仆人都未得善终。”
(全文终)
朱高炽当了太子,长年奉旨监国;朱高煦封为汉王,一心扳倒兄长,谋夺皇储之位。前朝血泪方殷,目前纷争又起,江小流成了汉王的左膀右臂,权势熏天,志对劲满,一如当年的乐之扬,卷入皇家争斗,全然不知大祸将临。
这时候,忽听劈面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当年乐之扬与朱微琴笛相和,曾经同奏此曲,回想起来,感慨万千,忽见墙边檀木架上横着一管紫竹长笛,心头一动,上前摘下。六年来,乐之扬第一次握笛在手,笛身光润如玉,指尖划过笛孔,内心起了一阵悸动,说道:“这根笛子,送我如何?”
他停停逛逛,穿过城门,来到郊野,俄然间,一条河水拦住来路。乐之扬抬眼一望,敢情不知不觉,已经来到秦淮河边。他的心中酸热,思路连翩,他生于此,善于此,十多年的点点滴滴,汇成洪涛激流,蓦地涌上心头。乐之扬悲喜交集,情难自抑,横起笛子,幽幽地吹奏起来,这一次,不是《潇湘水云》,也不是《周天灵飞》,而是一曲《杏花天影》。
琴在人亡,乐之扬站在门前,不觉痴了。朱权一曲弹罢,抬开端来,猛可瞥见乐之扬,张口结舌,仿佛白天见鬼。
六月中旬,燕军到达金陵,李景隆和谷王翻开金川门投降。朱允炆绝望之余,放火燃烧皇宫,但是过后查验,并未发明他的尸身,随之失落的另有锦衣卫批示使张敬祖。朱棣狐疑二人逃脱,抓获张敬祖家人,一一拷掠至死,可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既然如此!”朱权苦笑,“我便再弹一曲,为你送别吧!”说着拨弄两声,乐之扬顿时听出,说道:“这是《潇湘水云》,她最爱的曲子。”
长江之畔,郑和营建元宝巨舰,筹办南下西洋,寻觅建文帝的踪迹;朱棣改北平为北京,改都城为南京,今后长驻北方,虎睨雄顾,运营迁都之事,防备塞外之敌。他大志勃勃,发愤扫荡六合,成为千古一帝。故此励精图治,不出两年风景,大明朝野,已经闪现出兴旺活力。
叶灵苏也在等候,等着他跨过河道,她已身心俱疲,再也等不下去。
但是,人间的河道千千万,最难跨过的河道却在内心。
操琴的是宁王朱权,数年不见,他面庞愁苦,两鬓生出白发,所弹之琴甚是眼熟,细心一瞧,恰是“飞瀑连珠”。
“都畴昔了。”乐之扬欣然道,“我有六年没有吹过了。”
“你又哭甚么?”宁王反问。
建文四年,燕王审时度势,决然抛下北平,带领雄师绕过山东、直抵徐州。
朱权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的笛子吹得极好。”
进入城里,走过大街冷巷,统统仿若隔世。前尘旧事,历历如昨,乐之扬沉浸回想当中,满脑筋尽是昔日的影子。他恍恍忽惚,失魂落魄,颠末玄武湖畔,想起当年梁思禽行走在湖边,拉起《终成灰土之曲》,那份落寞表情,乐之扬当时不甚明白,现在倒是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