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妃嫔恰是宝庆生母张氏,闻言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地抱着女儿退出版房。
乐之扬心中不忿,晋王所拟圣旨几可乱真,诸将仓促之间,如何能够辩白真伪?何况朱元璋一旦露面,卢光立马反戈,若他真有异心,当日成败尚未可知。现在秋后算账,不问贤愚,一杀了事,究其启事,怕是朱元璋虎毒不食子,不好杀晋王,迁怒于禁军,滥杀无辜,宣泄私愤。
燕王一愣,忙道:“父皇言重了,儿臣并无此意,只是律法如此、不得不尔……”
朱元璋神采一沉,甩开奏章,嘲笑道:“既然祸及九族,晋王的儿子有罪,晋王的老子,是不是也脱不了干系?”
“在!”扶桑道人丁音甚怪,吐字分歧中土。
冷玄指着道人:“这一名扶桑道长,原是南海仙岛上的高士,一身‘大至流神通’出自道门旁支,另辟门路,很有独到之秘。”又指了指番僧,“这一名是吐蕃‘大觉尊者’,奉活佛之命来中土面圣;莲花生大士以降,尊者是吐蕃第一名身兼‘大美满心髓’与‘大慈广度佛母神功’的高僧,降龙伏虎,不在话下!”
“禁军十二卫的批示使!”
燕王愣了一下,低头说道:“儿臣不敢,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晋王有一些干系!”
忽听燕王说道:“禁军惑于晋王的矫诏、从逆谋乱,置父皇于险地,各卫批示使盲信顺从,不辨真伪,冲犯律令……”
朱元璋接过,展开扫了一眼,俄然呵呵直笑,昂首说道:“老四啊老四,你要杀光朕的大臣么?”
十数日转眼即过,戒严令仍未消弭。乐之扬烦躁起来,旁敲侧击,向梅殷刺探动静。但是变故以后,老天子一手掌控局势,纵如皇亲国戚,也是蒙在鼓里,只知兵马变更频繁,长街冷巷,时有士卒巡查。
朱元璋谛视二人分开,忽而说道:“后代还是小时候好,年纪越大,越让人悲伤。”
“仙长,拯救……”卢光嗓子里透出哭腔,“下官冤枉,冤枉啊,那晚你亲眼瞥见,我但是一心勤王的啊……”
乐之扬谦了几句,随寺人出了驸马府,他玩味梅殷的话,猜想朱元璋此番召见,或与婚事有关。他迎娶公主,老天子一定欢畅,但如梅殷所说,他有救驾之功,足以抵消各种倒霉。
“或多或少?”朱元璋白眉一扬,“黄子澄和齐泰,也是晋王一党?”
但见燕王排闼进屋,乐之扬百无聊赖,深吸一口气,功聚双耳,聆听宫中动静。
到了午门,忽见门前一溜儿跪着十余名死囚,刽子手提刀比划,筹办行刑。犯人受过酷刑,伤痕累累,满脸是血,一个个低头待死,看上去非常惨痛。
燕王瞥他一眼,漫不经意隧道:“太孙言重了,我奉旨行事,必然慎之又慎,岂敢胡作非为?有罪无罪,一审可知?太孙如有贰言,大可向陛下进言,收回任命,另寻高超。至于‘公器私用’四字,朱棣千万担负不起。”
这二人身具异相,燕王和乐之扬忍不住多看两眼。冷玄向那二人举荐道:“这是燕王殿下、道灵仙长。”
贰心胸荡漾,只将《雎鸠》吹了数遍,只待东方发白,这才意足神倦,倒头睡去。
乐之扬早就传闻朱元璋老蚌生珠,有个小女儿宝庆公主,年纪不过三岁。乐之扬心生猎奇,细心打量宝庆,小公主也定眼瞧他,眸子清澈无瑕,好像点墨水晶。她见乐之扬姿容漂亮,心中大有好感,冲他嫣然一笑。
朱元璋叹一口气,悄悄拍了拍桌案:“国法以外,不过情面。晋王千错万错,老是朕的儿子,若说罪衍,朕教子不严,罪在其先,若要连累,第一个受罚的应当是朕……”说到这儿,微微有些伤感,“当年朕教子峻厉,你二哥楚王冒犯律法,害怕惩办,自焚而死。朕深感痛心,厥后对你兄弟,不免失之宽纵,久而久之,方有本日之祸。罪在朕躬,岂可祸及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