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有如一叶小舟,在人潮中东飘西荡。乐之扬紧随厥后,不一会儿到了夫子庙前。游人鼓噪,熙来攘往,他排开行人,极力向前,冷不防几个小乞丐拥了上来,围住他讨钱。
“甚么?”公子大怒,“去找应天府的官差,一个也不准放过,不把他们碎尸万段,我朱高煦誓不为人。”豪奴们神情难堪,此中一人轻声说:“殿下,还是算了吧。上面晓得你来逛秦淮河,一顿板子是跑不掉的。”
世人一边瞧着,均是莫名其妙。本想惨叫的该是瘦子,谁知他笑嘻嘻面不改色,众豪奴倒是嘴歪眼斜,一个个神情古怪,他们尤不断念,闲着的拳脚纷繁使出,但是不中则已,一旦打中瘦子,又被肥肉吸住。三条昂藏大汉,一如落入蛛网的苍蝇,全都黏在了瘦子身上,进也不是,退又不能,想用蛮力拖倒敌手,但那瘦子耸峙如山,纹丝不动,只是脸上笑意更浓。
黑大汉一愣,转头看那瘦子,吹起胡子怒道:“胡说,这把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瘦子嘻嘻呵呵,走了一圈又是一圈,越走越快,呼呼生风,主子们开初叫骂不已,垂垂哀号起来,吸住的手脚变红变肿,眼泪鼻涕也流了下来,身子几不沾地,纸鸢似的飘了起来。少年公子站在一边,手握短剑,盯着四人,两眼发直。他自知赶上高人,但平生豪贵,极少亏损,不甘心就此退走。正踌躇,先前的吐火男人站起家来,咳嗽一声,随口说道:“老卜,闹够了吗?别忘了另有闲事儿。”
人群中起了一片惊呼,瘦子却不断手,铁锤接二连三地落下,直至钢刺尽数倒伏,紧紧贴在钉板上面。瘦子一脚踢开钉板,黑大汉翻身跳起,浑身高低一无毁伤,只是多了多少白点。
旁人只是猜疑不解,乐之扬倒是里手,他越看越是吃惊,这瘦子清楚是一名内家妙手,用内力吸住了三人的拳头。三个豪奴也不是等闲之辈,身腕表里兼修,一拳一脚,少说也有上百斤力道,要想困住三人,内力外力都须远远胜出才行。乐之扬见过的妙手中,明斗的“涡旋劲”与之有些附近,但那劲力发之于掌,不似瘦子周身高低均能吸人。
“混账。”黑大汉大声嚷嚷,“这个长季子,连本身的儿孙都信不过,他还能信得过谁?”
黑大汉的面皮黑里透紫,闷了一会儿,渐渐地说:“五十两太少,五百两如何样?”公子大感不测,只一愣,哈哈笑道:“好小子,你他娘的想诈赌对不对?你举高赌注,骗我知难而退,哈,也不看看老子是谁?”一招手,身边的豪奴递上一个荷包,公子将口袋向下,倒出二十多个小金元宝,粗粗一算,少说也值六百两银子。人群响起窃保私语,个个盯着元宝,透暴露羡慕神情。
三人面面相对,卜留苦着脸说:“没忘,西城八部,不得跟朱元璋为敌。但朱元璋是朱元璋,我们不能动他,莫非连他的孙子也不能惹?”
敲锣的是一个肥胖大汉,他丢了铜锣,拎起一只大铁锤,脸上笑容可掬,肚皮又大又圆,走起路来,肥肉嘟嘟乱颤。胖汉走到黑汉身前,看了看,忽地抡圆铁锤,向着钉板狠狠砸落,当啷一声,钉板向下一沉,精钢锻铸的锥刺纷繁弯折。
四周彩声雷动,乐之扬也禁不住大力鼓掌,细看吐火男人,年纪不到四十,不高不矮,边幅平常,料是为了吐火,一张脸白净不必。
“又来抵赖。”秋涛没好气说,“你伤了朱高煦,天然轰动了朱元璋。再说,朱高煦身边的主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全都是北平燕王府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