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数日，到了朱元璋龙诞之日，也是“乐道大会”的日子。
听到哭声，乐之扬心头一惨，暗生惭愧。江小流浪家出走，固然出于志愿，可也与他大有干系，瞥见江母惨状，乐之扬鼻酸眼热，攥枪的手不由松了。
燕王冷静看他喝完，又斟一杯酒，擎在手里，两眼望着河面，眉间皱成一个深切的“川”字。
声音耳熟，乐之扬转头看去，冲大师挥袖扬鞭、迤逦而来，他白袍胜雪、肤光碾玉，座下白马神骏，一根杂毛也无，人顿时下如一，绝似一轮明月飞太长街。晋王十六抬的大轿、上百人的保护，但因这个和尚，全都光彩尽失。
“仙长自谦了。”冲大师笑了笑，目光直视火线，“仙长吹笛子的本领天下独步，比得上当年的乐韶凤了。”
乐之扬拿酒便喝，道衍迟疑一下，缓缓饮尽。郑和不敢接酒，惶恐道：“该死，该死，小人怎敢与殿下同饮。”
她每叫一声，乐之扬的心就是一跳。他力持平静，回身上马，黄子澄死死盯着他，忽而捻须笑道：“仙长，你认得这疯妇么？”乐之扬道：“不认得！”
乐之扬戏耍群儒，谈笑风生，正对劲，忽听有女子尖声叫道：“乐之扬，乐之扬……”
烦愁间，猛一昂首，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门。午门前一片广场，四周人潮熙攘，居中空空荡荡，支起一周遭台，上面摆放各种乐器，另有三个竹亭，此中空无一人。环绕圆台，零零散星地站了数十人，不是当朝王公，就是与会的乐工。
“明白了。”乐之扬笑道，“齐大人的意义，就是说我不守礼数、不三不四。”
暗里里腹诽，面子上免不了装模作样地酬酢。黄子澄皮笑肉不笑：“道灵仙长，东宫荣辱，太孙的面子，全都交到你手上啦。”
众王公大笑，宁王朱权微微皱眉，笑道：“七哥，如许的盛事，你就没有争胜之心么？”
乐之扬开初愤怒，厥后债多不愁，干脆把闲事丢在一边，每天跟黄、齐二人辩论扯皮为乐。是以东宫事件烦复，一件平常政务，常常数日不决。幸亏户部侍郎卓敬为人公允，很有经济之才，开初与乐之扬反面，厥后一同办事，多了几分惺惺相惜，每逢世人争论不下，老是极力开解，是以获咎黄、齐，背后里颇受二人抱怨。
黄子澄面皮涨紫，怒道：“道灵，你不要信口雌黄。”乐之扬大笑：“不是荣辱与共吗？说过的话放过的屁，这么快就抛清啦？”
他言语老练，世人又是大笑，宁王皱了皱眉，欲言又止，这时忽听有人笑道：“厥后的事儿我晓得。”
冲大师在左，乐之扬在右，晋王大轿居中，摆布逢源，尽说些朝野趣事。冲、乐二人一僧一道，均是第一等的漂亮人物，此时齐头并进，谈笑不由，风骚萧洒，并世无三。两侧的百姓争睹风采，跟着步队进步，潮流普通向前涌动，挤得禁止的禁军摇摇摆晃，一个个站立不定。
乐之扬哭笑不得，这男人恰是江小流的父亲江腾，他龟奴出身，倡寮里窝囊，回家就打老婆儿子出气。想是打怕了，江王氏挨了耳光，噤若寒蝉，一改疯颠神情，低头抱手，缩成一团。
“骗鬼么？”齐王嘲笑，“吹笛子也能奋发军心？哼，老子放个屁还能臭死人呢！”
“黄大人说的是。”齐泰两眼朝天，也不正眼瞧人，“‘礼乐’出自孔子‘六艺’，前人云：‘乐为六合之和，礼为六合之序’，有礼无乐不成，有乐无礼不可，仙长吹打之时，先得心中有礼，要不然，奏出来的音乐也是不三不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