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下水陆珍羞、应有尽有，数百名宫女寺人如蜂如蝶，来来去去，不住斟茶添酒。寿礼环抱四周、随便堆放，积累有如一座座小小山丘，其间珍珠如卵、祖绿如盘，鸽血滴红，猫眼泛蓝，巨象牙如弦月，灵犀角似春山，玉有万载之润，参有千岁之形，剑上龟鳞片片绿，杯里月光夜夜明。
太和殿四周本有禁军扼守，但是兵士都称未见有人出入。宁王想破脑袋，也想不透落羽生如何消逝，莫非这老头儿真是仙魔神怪，来而不知其来，去而不知其往，一眨眼的工夫就消逝在六合之间。
宁王游移一下，号召身后寺人：“拿纸笔来。”寺人拜别，斯须捧来纸笔墨砚，放在落羽生面前。
乐之扬的感受最为独特，仿佛身在水中，冉冉漂泊起来，鼻间传来一丝河水的腥气，一张女子的面孔如在面前，模恍惚糊，似在含泪抽泣。乐之扬想要看清女子模样，谁知稍一谛视，那面孔变得浑沌一团，乌黑亮光，好像雨夜绽放的牡丹，面孔越去越远，漂泊摇摆的感受却挥之不去，
掌声少歇，宁王向冲、乐二人笑道：“二位还要比么？”言辞非常傲慢，朱微是他的胞妹，胳膊肘向内拐，宁王天然也盼着妹子得胜。
宁国公主笑道：“父皇慧眼龙睛，料事如神，十三妹的音乐天上无双、地上无对，女儿但是占了好大的便宜。”
“我，我……”朱微俏脸更红，“我如何不诚恳啦？”
“这个么？”冲大师支吾其词，“小僧技艺不精，无话可说。”
听了这话，世人均感如释重负，乐之扬心想：“朱元璋建国雄主，胸怀宇量公然分歧凡响，比拟起来，他这些儿子可差得远了。”
宁王机警一下，厉声叫道：“搜刮四周，把他找出来……”因为惊骇，嗓音变窄变尖，比起寺人也不遑多让。
冲大师微微皱眉，死力寻觅辩驳之法，但是搜肠刮肚，也不知从哪儿驳起。忽听落羽生又说：“杨女人，你弹的时候，没用‘五度相生律’吧！”
冲大师少有神童之名，平生以才干自夸，有生以来，从未有人说他“不敷聪明”，一时恼羞成怒，心中邪火越烧越旺，烧红了脸皮，从两眼之间放射出来，扯了扯嘴角，古怪笑道：“是么？我如何不敷聪明。”
乐之扬听到这儿，心头灵光明灭，固然意念恍惚，可也感受困扰寄父的千古困难有了端倪，一时喜上眉梢，禁不住连连搓手。
乐之扬见他装模作样，心中暗骂贼秃，说道：“当然是老头儿消逝的事。”
朱元璋设立八股，不准算科，当时之人早已不知算学为何物。乐之扬自也不能免俗，限于法术，落羽生推演的“新律”他不能完整部会，但是影象绝佳、悟性过人，连络平生所学，细心揣摩，大有所悟。落羽生鼓筝时成心放慢伎俩，不无现炒热卖、让他用心观赏的意义。因为有言在先，乐之扬老早留意，落羽生那边定弦、那边勾挑抚按，他虽未记全，也记了个八七九九，兼之天禀过人、耳力通玄，纵有少量遗漏，也以灵感补足，是以一起弹奏下来，顺水顺风，得心应手，以往难如登天的转调，竟也悄悄松松地一带而过。
“你技艺至臻化境，繁花乱锦，顺手生春，年纪虽小，倒是老朽平生仅见的乐道奇才。”落羽生说到这儿，成心偶然地扫了冲大师一眼，大和尚眼角上挑，意似嘲弄，清楚对于落羽生的断语不大佩服。
“不瞒陛下。”冲大师说道，“贫僧的乐器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