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扬听到这儿,精力稍稍抖擞,侧起耳朵,极力聆听。只听席应真说道:“既不对劲,为何许婚?”
殿中沉寂时许,朱元璋忽地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孩子,刀剑也没见过几把,又懂甚么狗屁兵法?朕晓得的,你说来讲去,都是为了这一帮太医摆脱,不说他们医术不好,反而说朕日夜劳累,弄虚了身子,成果病气乘虚而入。比如兵戈,安错了营寨,排错了步地,仇敌攻打出去,当然抵挡不住。哼,孩子话,寡人平生用兵,百战百克,天下群雄何如不了我,戋戋小病又能奈我何?”说到这儿,想起安定天下的豪举,心胸大慰,扬声说,“你们几个,全都滚吧!”
席应真听到这儿,忽地放声大笑。殿中“咦”了一声,朱元璋说道:“牛鼻子来了。”朱微也说:“师父到了。”语声中透出不堪高兴。
朱元璋看他时许,一字字地说:“西城之主梁思禽!”
朱元璋听了这话,想了想,忽而笑道:“牛鼻子,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解开了朕一个大大的心结。即便如此,正如汉武帝所说:‘吾当其劳,遗逸与汝’,朕能做的事情必然做完,决不留给后代子孙!”说到这儿,豪气顿生,看了朱微一眼,脸上透暴露慈爱笑容,“牛鼻子,你此次入宫,本是见不着微儿的。”
“也没去哪儿,找了一个深山大谷清修打坐。”
席应真坐定,笑道:“多谢陛下赐座,残烛老朽,叫陛下见笑了。”
“朕可没说本身。”朱元璋冷哼一声,“牛鼻子,你不要装呆,你晓得我说的是谁。”
乐之扬听了这话,心中又是一惊:“朱元璋也晓得西城?西城那些人,到底是甚么来源?”他模糊猜到起因,可又不敢鉴定。
“陛下何必伤感。”席应真悠然说道,“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幼年丰幼年的作为,大哥有大哥的作为,因时而动,不留遗憾就好。陛下丁壮之时,经纶六合,规复中原,将来天然彪炳青史,垂范后代;现在子孙合座、天下承平,也应当放宽胸怀、乐享嫡亲才是。”
席应真悄悄拍了拍乐之扬,后者如梦方醒,扶着他走进大殿。但见四壁都是文籍,大殿以内书香飘溢,地上跪了几个太医宫女,个个面无人色,浑身颤栗。一只青花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碗中汤药四周泼溅。朱元璋坐在龙榻上面,斜靠着一张矮桌,两年不见,他的样貌更加衰老,白发稀稀拉拉,双颊深深凸起,唯有一双老眼灼灼发亮,左顾右盼,仍有雷电之威。
席应真“啊”了一声,乐之扬却如挨了一记闷棍,两耳嗡嗡作响,浑身热血乱窜,幸亏他低头垂目,无人瞥见他的神采。乐之扬心乱如麻,想要昂首去看朱微,可又不知怎的,心中酸热交集,鼓不起昂首的勇气。
“这还不明白?”朱元璋扫他一眼,忽地哈哈大笑,“因为我已将她许了人了!”
席应真笑道:“天下医理大抵相通,陛下杀了他们,厥后人只怕更糟。”朱元璋扫他一眼,扬起脸说:“牛鼻子,这话也只要你能说,换一小我,朕砍掉他的脑袋。”
“微儿……”朱元璋喘气稍定,声音非常沙哑,“你不懂的,这些混账庸医,仗着懂一点儿医术,玩弄丹方,拖延日月,好让朕每天依靠药物,从而受制于他们……”
朱微安闲道:“用兵之妙,存乎一心,如果仇敌太强,偶尔也要调集援兵。”朱元璋沉默一下,嘿然道:“小丫头正理多多,听你一说,寡人不将病治好,岂不跟打了败仗一样?罢了,喝药就喝药,免得输了这一仗,老子脸面无光。但你小丫头牙尖嘴利,为父也要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