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士又如何?”朱元璋冷冷说道,“朕也当过和尚,不还是做了天子?和尚能当天子,羽士如何就不能伴随太孙?”
乐之扬听出一身盗汗,老天子谈笑之间,竟有这么多心机,本身只顾胡说八道,压根儿不晓得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想到这儿,游移道:“我获咎了太孙,进了东宫,他会不会找我的费事?”
“大略也好。”朱元璋笑了笑,“你是羽士,不是墨客,读书得其粗心就好,不消管束于文义。如许么,我命你为东宫伴读,从本日起,三日一次,入东宫陪太孙读书。”
席应真看着他,白眉连连挑动,嘲笑说:“别当我不晓得你的鬼心眼儿,你觉得进了东宫,就有机遇晤到宝辉,对不对?”
正要入阁,忽听远处传来咿咿呀呀的胡琴声,哀怨悱恻,断人肝肠。乐之扬是知音之人,但觉琴声精美,曲调陌生,不觉为之留步。谁知听了几声,俄然想起了很多旧事,回想自幼无父无母,饱尝人间冷暖,好轻易年纪稍长,寄父又横遭横祸。但因无家可归,只好流落江湖,现现在,敬爱的女子又要嫁给别人,本身身为七尺男儿,却只能袖手旁观、无所作为。
乐之扬心想:席道长平时还算萧洒,如何一赶上朱元璋,立即变得畏畏缩缩,一点儿也不利落。当下笑嘻嘻说道:“朱元璋不是慧眼识人吗?他让我做太孙的伴读,可见他很有目光。”
乐之扬含笑举杯,向灰衣老者敬酒。老者酒到杯干,也不推让,他衣衫陈旧,描述枯朽,但是举手投足,自有一番气度,仿佛高慢遗世,偌大酒楼只他一人。
大殿上起了一阵骚动,皇孙们忍不住交头接耳,相互探听乐之扬的来源。乐之扬用心跟这些皇族叫板,当下朗声答道:“以我之见,与其增设堡垒,不如多造船只。”
乐之扬笑道:“给他唱一出空城计。”朱元璋奇道:“如何个唱法?”
但因胡琴太悲,老者所过之处,不管商贾士人,还是贩夫走狗,均像是死了爹妈一样,神采惨痛,愁眉不展,乃至有人抽抽泣噎地哭了起来。
伴计见别人俊衣美,仓猝躬身赔笑:“公子包涵,老头儿琴声太苦,惹得阁上的主顾不欢畅。”
这话非常高耸,世人无不吃惊。席应真忍不住说:“陛下……”朱元璋一摆手:“朕意已决,不必多说了。允炆……”
乐之扬听得出神,不由心想:“寄父常说,音乐之妙,哀感顽艳,但我平生所见,唯有这个老者当得起‘哀感顽艳’这四个字。”
“燕王、谷王大可合兵一处、耀武扬威,同时对外宣称,陛下将要巡查北方。元人先见兵威,再听谎言,必然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乐之扬话没说完,黄子澄厉声喝道:“大胆,这是甚么处所?你又是甚么身份?敢在陛上面前大放厥词、浑浊圣听。”
乐之扬讪讪道:“小道只是感受,元人比刀干孟短长。”
“千秋功业,终成灰土。”落羽生扶起胡琴,扯动弓弦,长声吟唱起来,“倾城倾国恨不足,多少红泪泣姑苏。倚风凝睇雪肌肤。吴主江山空夕照,越王宫殿半平芜。藕花菱蔓满重湖。”
“我有甚么体例?”乐之扬苦着脸说,“若不答复,就要挨棍子。”
“换了是我,宁肯挨一顿棍子。”席应真白他一眼,“总比进了东宫掉脑袋强。”
两兄弟听了这话,齐声应道:“孙儿必然不负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