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月生嘲笑道：“不敢不敢！师哥叫露生，我们天然跟着叫月生，你哪还记得月姐两个字如何写？”
露生感觉他说话有点冲犯，只是见戏迷也见很多了，顺水推舟地对付：“这有甚么辛苦？要说您打理买卖，才是真辛苦，我们这都算是纳福了。”
中间笑道：“我们不晓得，小爷怕是晓得，上海萝卜必然好吃。”
但是秦淮河上出来的，谁不是如许呢？他们让秦淮河的水养歪了，养成女孩儿的心性，不像松柏，倒像藤萝，一辈子光想着吸人的血来活。
露生心中有些活动，汤老板又道：“如果然的不便，那就算了，本来白老板真是做不了主的。”说着酸了一句：“金少爷也该留个有效的人，这是连电话机也不如。”
那日俄然有人上门，来人一派贵气，披着油光水亮的黑狐狸大氅，兜着小巧的风帽，这个天固然说化雪酷寒，穿这一身，不像是御寒，更像是抖威风。身后还跟着两个从戎的，捧的盒子从手里堆到头顶，把军帽都挡住了。那人分开两个盒子兵，将风帽一揭，暴露一张鲜艳饱满的脸，本来是他同门的师弟韩月生。
他想说“擦地”，如何听了半天萝卜，张嘴说了个“擦萝卜”。世人哄堂大笑：“珊瑚不敢擦萝卜。”
露生摩着他的脑袋，苦笑半晌，心道这孩子江湖上乱混，没心没肺，也不知自负自爱，甚么“他养我我养你”也说出来了，这是多么不要脸的话？
“笑甚么？”
露生谦让又谦让，只是听不得他一口一个说求岳是傻子，忍不住活力道：“他就是傻子又如何样？我偏就不唱戏了！就跟了他！来日要饭街头你再笑话我也不迟！”
露生倍感欣喜：“你如何来了？门口不是说话的处所，快来内里坐。”
汤老板摆布看看，从怀里取出一张支票：“我早晨要去天津，这是一笔大买卖，不能电话里说，我也等不了金少爷，白老板若能代为转告，请叫这些丫环走开。”
世人嘻嘻哈哈：“翠儿姐，你最会谈笑话的人，须知笑话不在好笑不好笑，要看是谁听！”
这礼厚极了，更有显摆的意义，几近是在桌上开了个天下博览会，只是一样唱戏的东西也没有――师兄弟之间，送这些做甚么？
露生就觉他来得有些不善。
露生不接他的话，还是柔声相向：“客岁春季我还听客人说，说你走俏得很，这一年你去哪儿了？”
金总怂笑起来。
露生见他吊着眼睛，一副要炸的模样，本身忍下一口气，勉强笑道：“月姐，你好轻易来一趟，何必开口就冲我呢？”
月生见他泪光盈盈的模样，声音也低了，气也软了，把头伏在他师哥怀里，又像小孩子撒娇了：“我知你爱戏如命的人，连名利都不要，只要自在安闲地唱，师哥啊，我接你去天津，现有个司令养着我，他养我，我养你！我们好好儿地把嗓子养返来，你还做丽娘，我给你做春香，你还做莺莺，我给你做红娘――好不好？”
月生就看不得他这幅软模样，心中要吵，对着软玉温香的师哥，又吵不起来，瞪了半天眼睛，长叹一声：“师哥，你一贯冰清玉洁的人，不像我到处的给人玩儿，别人不晓得，我晓得你！你如何胡涂了，这时候跟金少爷私奔？”
汤老板却道：“做买卖谁不辛苦呢？都是为家里人好。金少爷是舍得的人，换做是我，舍不得让你如许忙！”
这是一桩的说不清。幸亏那两天金求岳在内里忙，免了昂首不见低头见的烦恼，减了很多藏在内心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