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阵北风直吹出去,玄信四顾望望,本来有几处窗纸破了洞,风正从洞里灌出去。这间方丈室本来空旷,只要地上摆了一排四个蒲团一只木鱼。慧忍身为大明第一大寺院的方丈,竟是一无身外之物,两件僧袍和一件法衣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塌上脚边,盖的一个薄棉被上补丁摞补丁,已丢脸出本来的色彩。
天禧寺僧众来自天下各地,有很多弟子是北方过来,风俗了北方的热炕。江南的夏季阴冷潮湿,却没有炕端赖硬抗。这近似明天的暖气供暖,北方说是冷,实在暖气开了屋里和缓得很,夏季倒比江南轻易过。
玄信附和:“是,冷起来可比北方不差多少,偏又不烧炕”。
慧忍还在喘气,半天赋说话:“你们记得自超师父?”
师兄弟二人,站在榻前,体贴肠看着慧忍。北风仍旧吹得门窗格楞楞作响,二人找了些废纸,把响的短长的几处门窗塞一塞垫一垫,总算声音小了些。转头看时,慧忍不知何时醒了,目光温润,神采温和。
玄信玄知对看一眼,都有些游移,玄信道:“向来常例都是腊八施粥,这另有大半个月,是否有些俄然?”
玄信道:“但寺里这么多处所都陈旧待修,师父这方丈室,也该修一修了,到处漏风。另有圣感塔,已经歪歪倒倒了。”
玄信叹口气,内心想着,也难怪抱病,这么大年纪,这是硬冻出来的啊。仓猝叫了两个小沙弥来,先把窗纸上的洞都补上,又拎了两个小泥火炉来放在塌前,一个炉上烧一壶水,比及水噗都噗都响的时候,好轻易屋子里垂垂有了点儿暖意。
玄信劝道:“弟子再多探听探听,师父别担忧了”。
“却又是来。既入了佛门,第一便是要‘放下’,如果这身外之物的财帛都不能舍,还学甚么佛?朝廷本来对寺院刻薄,统统田产都免赋税,但是究竟削发人要这很多财产做甚么”。
玄信和玄知对视了一眼,不置可否。两小我迟早课也好,带弟子诵经也好,始终感觉经文大义是必然要搞清楚的,如何能和弟子说“一点歧义没干系”,岂不是乱套了?
玄信一早就传闻方丈病了,不能来早课,内心顾虑,好轻易带着众僧把早课做完,吃紧忙忙地就奔到了方丈室,跑得太快,在院子里几乎摔一跤。一推方丈室的门,两扇门吱扭扭响着,几近要掉下来,玄信忙扶住,又细心关好,轻手重脚地走到了慧忍塌边。
慧忍仿佛不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玄信,圣感塔临时不要动,再等等看”。 玄信承诺一声,内心忧愁。师父就凭三十年前的一个故事,不顾圣感塔已经破败要修的究竟,硬是安排再等,如果哪一天出事如何办?
慧忍叹口气:“现在寺里的存粮有多少?”玄信想了一下:“有三十万担,大抵够到来岁春夏之交的”。
玄信有些迷惑:“就怕塌了啊,真的伤害。”
“每年的田产息入吃喝用是够的”。
慧忍靠在榻上,微浅笑着:“我没事,明天早课还好吧?”
玄信忍不住:“那厥后如何样?”
慧忍持续轻声说道:“当时北面来的有慧勤和自超,但是慧勤偶然挪动,只要自超跑遍了中原大地还要回高丽。我就把琉璃塔送给了自超,只盼自超能助此塔渡劫,告终一段人缘”。
天禧寺阔大古旧,更显得一片萧瑟凄清。圣感塔上枯草式微,乌鸦缩着脑袋栖息在草间,不时露头张望。寺中不乏古树,树枝都是光秃秃的,衬着阴沉的天空,在北风中颤抖。院子里地上原有些积水,结了薄冰,偶有和尚走过,都是谨慎翼翼地重视不被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