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星俯身双手抱拳喊道:“罡子,多保重,你是条男人,我们等你返来……”他的话音式微,泪水又涌出了眼眶。
又到了一年的中秋,秋收秋种让姜沟村的人们忙得不成开交。
“噢,”顾罡韬翻身坐起,迷惑地问,“招工是功德嘛,你俩咋像霜打了一样。”
“少给我来你那五马长枪,听清楚了,我妈两个儿呢,走我一个不要紧!五年了,我流过血,淌过汗,出工不敢说在全大队知青中排第一,也是数一数二。我就想问你,这几年你为啥总跟我过不去?你明天如果讲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就陪你一块捐躯!”
顾罡韬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手搭在屁股上孔殷地问:“队长,有急事?”
胡日鬼也气喘吁吁地撵来了,双手抓住顾罡韬的胳膊呜哇一声哭了。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顾罡韬还没见过徒弟抽泣时是甚么模样,这是头一回,他大为打动。胡日鬼只哭了一声就戛但是止,仰起脸像个娃娃一样地嚷着:“你呀你呀,是哪根筋不对咧?徒弟白心疼你这么多年,又不是去赶集,你是回西安城呀,夜黑不是说好了让我吆车送你嘛,咋连个号召都不打?”
“没麻达,我刚开完会,是银行招干,还要测验登科,你从速去,找谁都没用,直接去找陈长太。这些年,知青招工,参军,推举民办西席,当赤脚大夫,哪个不经他的手?你就是和他杠劲杠得太短长,不是这,你早走咧。”
高坎村的塬壁下不法则地摆列着坟头。这是个浅显的日子,没甚么人来扫墓,全部坟地死一样的沉寂。坟地间像蚯蚓一样的小径上传来脚步声,在飕飕的野风中时偶然无……
顾罡韬苦笑道:“不睡觉能够,我听你的,咱队就剩了三个知青,那是秃顶上的虱子——明摆着。你说找他干啥?如果想出气我这就给咱抄家伙,如果找他讨情下软蛋,除非你把我报销了!”
“我肚子里的好歌多着哩,你还想听?”
赵天星清楚顾罡韬的为人,本身论缺勤没有他多,论着力没有他大,论别的方面的才气更是没法比。在知青好处遭到踩踏的时候,他敢挺身而出,摸老虎屁股,而这些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噢,”顾罡韬目不转睛地看着陈长太:“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事么,保举不保举,还不是你支书一句话,我听你的。”
这天中午,顾罡韬被贺队长叫到家里用饭,恰逢雨蛋妈来串门子,一见顾罡韬就扯开了大嗓门:“一个个一双双都走哩,你急不急呀?”
陈银仓把保举表奉迎地递到顾罡韬手里。顾罡韬谛视着陈银仓,深思很久才悄悄吐出几个字:“看来村干部里另有好人……”
顾罡韬抹了把汗:“这动静可靠?”
陈长太半天没有缓过神来,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真想一口气跑到大队部,用高音喇叭唤来民兵,把这个小匪贼绑起来美美经验一顿。可当真一想,额头上不由得排泄一层汗雾,这碎崽娃但是个叫驴子,大庭广众之下,指着我的鼻尖尖让我下不来台的是他;抽黄工地上,跳进黄河救人的是他;带领姜沟民兵连苦战一百天,扛回“硬骨头民兵连”旗旗的也是他;为了两端猪差点把人打死的阿谁二杆子还是他。这不知怕怕的碎崽娃,在喇叭上一喊,不费啥劲就能把他绑起来,但是绑人轻易放人难啊!
陈长太坐在炕沿,故作平静地端起黄亮亮的水烟袋吸了起来。烟锅里收回咕嘟嘟的响声,他的嘴和鼻孔喷出浓浓的烟雾,提起烟嘴儿“噗”地一吹,燃过的烟灰蛋就弹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