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豆哥的表弟也到店铺来玩了,咱哥儿仨说好了,领了薪水,打烊后,去前门找个馆子搓一顿,然后去听京东大鼓。那天,不知吃了点差,下午,我拉肚子了,就去店铺后门的厕所解手,临走时豆哥笑我道:‘就你事儿多,一会儿感冒,一会儿拉肚子,看你今晚如何去看戏!’我道:‘到了早晨,感冒也好了,肚子也不拉了,还是看戏,气死你。’豆哥要打我,我跑了。从店堂穿过走廊与厨房,翻开后门,去厕所解手,在厕所里呆了有些时候,才从后门穿过厨房,进入走廊,走了没几步,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晓得不妙,回身想走,却又站住了,受激烈的猎奇心差遣,我壮着胆量,蹑手蹑脚,靠近店堂,在门帘的裂缝里张了张,见店铺临街的门窗紧闭,豆哥与表弟倒毙在血泊中,手脚还在抽搐,一个陌生大汉,手里握着把带血的匕首,弯着腰,正在豆哥的衣衿上擦拭血污,擦净了,才将匕首支出怀中。大汉隔着店门道:‘宫掌柜,你好歹也得进店来认认货呀。’门外宫掌柜的声音:‘哥儿俩是吗?’‘是。’‘没错,干得利索,你出来吧,我锁门,晚间我们再来打扫现场。’宫巷子将豆哥的表弟当作我了。‘好喽。’杀手嘀咕道:‘既干这一行,还怕见死人,真是个怪物。’将门推开条缝,闪了出去,刚一出门,哐当一声,门又重重地合上了,接着,咔嚓一声,落了锁。我吓得魂飞魄散,心都跳到喉咙口了,忙回身从后门溜了。回到二叔家,二叔不在,我跟二婶说,家母病了,托人捎口信给我,要我从速回保定。二婶说,明儿走吧。我说不啦,恰好有个回保定的便车,我跟人家约好了,这就走。二婶说,我送你上车。我说别介,就几步路,婶就别送啦,转头跟二叔关照一声,让他放心,保定我已单独打过两个来回啦。二婶道,这倒也是,艺成这孩子,人小鬼大,无能。
西城汤老九哼着小调,劈面走来了。
西城汤老九道:“哥,直说,你要啥?”
“有百密必有一疏,廿五年前,暮秋午间,店铺买卖平淡,陆掌柜坐在柜台里看书,那天,豆哥没来,我单独一人坐在古董橱窗旁的椅子上打盹,秃顶大汉走进店铺,陆掌柜象平常一样,道:‘来啦。’大汉一点头,道:‘是呀,事情差未几啦。’说着,熟门熟路,径直往里屋走,陆掌柜放下书,遵还是例关照我几句,便跟进里屋,顺手带上了里屋的门,门是关上了,却忘了插上门栓,留了一条细缝。象这类环境,以往向来没有过,陆掌柜为人非常邃密,今儿却犯了个大错。邃密的人,也有犯大错的时候,偶然,犯的错,比粗心的人更大。
七弟道:“湖州?不象,广州?也不象,三嫂,归正有个‘州’字,真没听清。”
瘦子道:“这话听起来才象人话。说,宫巷子的住址。”
汤老九笑道:“哈哈,三嫂,我可没有三嫂。”
汤老九道:“六合知己,我说的满是实话。”
瘦子在他耳根边低声道:“我都不认得啦,啥玩意儿,我是瘦子,黑瘦子老钱!别出声,有事找你。”
汤老九低声道:“瘦子,求求你,快别装了,听得我寒毛直竖,尽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