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眼睛看着曾国藩,曾国藩以五指捋须,久久不语。六年前,湘淮两军三十万,又挟霸占金陵的声望,作为最高统帅,他的心只要稍稍动一下,陈桥兵变的事就会重演,黄袍加身也不是不成能的。但是,接踵而来的,必定是更加残暴的流血斗争,更加旷日耐久的兵刃相争。说不定只要他在东南即位,当即就会有人在西北称王,在中原称帝,全部中国大地就今后更无一块安宁之土,亿万百姓更无喘气之日。劫后余生的百姓第一需求的便是战役。
曾国藩的脸上暴露一丝浅浅的笑意,头一歪,倒在太师椅上,欧阳兆熊忙去扶时,脖颈已经生硬了!
“父亲,mm说了,这一辈子不嫁人,在家服侍两位白叟。”曾纪泽笑道。
“余通籍三十余年,官至极品,而学业一无所成,德行一无可许,老迈徒伤,不堪悚惶惭赧。今将永诀,矗立四条以教汝兄弟。
“纪泽,扶我到西花圃去看看斑竹。”夙起祭奠父亲时的哀戚已经畴昔,曾国藩见纪泽出去,他才发明大腿有点发胀,想到户外去走动走动。
曾国藩勉强抬开端来,将世人都望了一眼,又有力地垂下了头。很久,他将右手从九弟的双手中死劲挣出,对着签押房指了指,大师都不明白他指的甚么。
天空堆积着乌云,像是要下雨。
曾纪泽急得大呼:“来人啦!”
此四条为余数十年人间之得,汝兄弟记之行之,并传之于子子孙孙,则余曾家可长盛不衰,代有人才。”
曾纪泽明白曾国藩的苦心,说:”孩儿服膺父亲的教诲!“
湖面大为拓宽,石舫也就天然地被移到湖中。因而从岸边到石舫之间,又架起一座九曲桥,桥的雕栏上饰满彩绘。桥上有顶,顶上盖着天蓝色琉璃瓦。阳光照在瓦片上,反射出清清澈亮的光彩来,与蓝天碧水融为一色,调和壮美,显现出修建师的匠心。
曾纪泽去签押房里,将一卷纸拿到父亲面前,曾国藩点点头。曾纪泽翻开一看,纸上鲜明现出一行字来:谕纪泽纪鸿。曾纪泽晓得这便是父亲的遗书,双手把纸展开,以颤抖的声音念叨:
父子俩一起走,一起谈着家常,不知不觉竹林就在面前了。俄然,一阵大风吹来,曾国藩叫声“脚麻”,便身子一倾,歪倒在儿子的身上。纪泽忙扶着,看看父亲时,不觉惊呆了:只见他伸开着嘴,右手对峙在半空,已不能说话了。
老夫人欧阳氏卧病已三个月了,她夙来体气衰弱。从同治八年起与丈夫得了一样的病:右目失明,左目仅见微光。气候冷,搬进吴王府后,她未走出门外一步。那天太阳出来了,气候和暖,在曾纪泽和满女纪芬的伴随下,曾国藩和欧阳夫人一起来到西花圃,沿着九曲桥渐渐地向石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