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后传来一阵仓猝的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中似有愠怒:“明音返来了?如何会呢?不是骗子吧?”
祖父见她走远了,说:“别理她。你母亲不在了,她就整日拿大!”
我一踌躇,又问:“那陆管家在吗?”
那仆人好生奇特,皱着眉头问:“娘子但是我家仆人的旧友?如何认得陆管家?”
第二日一早,我被贺楼齐送到邹府门口。站在那朱门前,我的心狂跳不止。我走时,这内里还花团锦簇。现下母亲已不在,庶兄弟现在还是最末流的闲职小官,想来也不长进。这门里又是多么样风景呢?
说来奇特,传闻阿母不在了,我竟流不出泪来。在影象里,那已经是一个固然慈爱,但已经非常恍惚的影子。
这时蓝氏走过来,恭敬地说:“大人公,饭都备好了。大师退席吧。”
她走到近前,那双眼睛里暴露嫌恶的目光,说:“真是明音吗?我完整认不出来了呢。”
祖父对着那胎记看了半天,顿时嚎啕出声:“明音啊!这么多年你去了那里呀!!你祖母和你的阿母都已经不在啦!!太迟啦!!”
祖父和父亲面面相觑,半晌,父亲说:“你可晓得,本日朝上接到长安的国书,不日又将有使者前来,同皇上参议独孤信还朝的事情。他的心也不在建康,我看他终归是要归去的。你刚回家,也要跟他一起再回北边吗?”
父亲有些难堪,对我说:“蓝氏无能,你母亲去后,家里就没人好好管束孩子了。竟长成了如许!”又想起一事,说:“对了,你母亲已经去了五年了,你这两日去墓上看看她,给她烧个香。也让她晓得,你返来了。”
他领着我快步走在前面,直是脚下生风地小跑起来,一起大声喊着:“老郎主②!老郎主!明音女郎返来啦!”
他非常欢乐,佝偻着背拉着我的手到天井廊下,指着那些尚在开放的菊花说:“你看,你看,菊花,都还在哪!我让他们用心侍弄,我的明音,最喜好菊花,是不是?”又转头看着我,无穷伤感地说:“你那只花子,自从你不见了,他也跟着你不见了。必然去找你去了!找不到啦!”
“甚么?”我抬起脸,借着昏暝的夜色看他。
我哭着又俯下身去磕了一个头,哭着说:“是不孝的孙女明音返来了!”
祖父怒道:“胡说八道!榛儿畴前不与明音靠近,当然不记得她的样貌。椿儿更是连见都没见过!”
父亲提到母亲还是黯然神伤。他对母亲还是有情的。
他说:“我要娶你为妻。我非常想娶你为妻。”
在我的左臂内侧,离手腕约三寸的处所,有一块圆形的胎记。
他晓得我的心机,抚着我的头发:“他们不晓得的。你被迫离家多年,现在好轻易回到建康,也该归去认亲,你是有娘家的,你是家里的嫡长女,该风景出嫁。”
那仆人一愣,说:“我家管家是姓蔡的。”他略一沉吟,又说:“哦,娘子说的是之前那位管家吧。他前年生了一场大病,已经去了。”
我低头不语。
内心却另有难堪:“他们还愿不肯认我……”那样大的门楣,如何情愿认一个曾经误入风尘的女儿。
④大人公:南北朝期间称呼公公为“大人公”。《颜氏家训》:古者,子妇供事舅姑,朝夕在侧,与后代无异,故有此言。丈人亦长老之目,当代俗犹呼其祖考为先亡丈人。又疑“丈”当作“大”,北间民风,妇呼舅为【大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