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侧过脸来看我：“那是哪一年？是前朝孝武帝还在洛阳的时候？”
她顿了一下，说：“我不是你的孩子对吗？我的亲生母亲是你杀的，是不是？”
语焉不详，不清不楚，总之就是薨了。
只剩一颗空无一物的心，无边无涯。
“不必奉告我了。”我看着她。
这又是一场雪了。
他的老谋深算的眼中闪出妒恨的光：“这些年我日日不得安寝！我几近发疯，而这狂乱我却无处可说！”
没想到拖到现在病未病愈，却到了垂死。
晶莹的泪流下来，没入她的鬓间。她干枯的嘴唇动了两下，却没有说出甚么话来。
坐在床榻边的毓儿也起家施礼：“母亲。”
四个月前金罗诞下了嫡宗子，但是那季子未满一月就短命，金罗遭到打击，一病不起。
“叔母。”
我安静地看着她，她的眼中满满的满是绝望。我安静地握住她的手，说：“你是我的孩子。”
伽罗还是看着内里飘飞的雪，冷静无语。
“独孤伽罗。”她说，“先父是独孤信。”
我一时有些恍忽，竟不知今夕何夕。望向窗外，恰是浓云密布，大雪纷飞。
这是哪一年了？
“你长姊走的时候没有痛苦。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我未能见他最后一面。他身后葬于封地，我亦从未去过他的陵墓。
“金罗，你可有甚么话同我说？”我悄悄问她。
我已忘了他。我已忘了定州城外的河滩，忘了洛阳纷飞的白雪，忘了弘农的大雨，也忘了永宁寺的残垣断壁。
我已将关于他的统统都忘记了。
我说：“你来晚了。金罗已经不在了。”
金罗忽然长眠于这一年漫天飞扬的大雪中。直到死，她都觉得她是我和如愿的孩子，并且幸运地死在这个谎话里。
金罗听了，沉沉叹了口气，又似不甘心，诘问：“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已经三十年畴昔了。
她说：“司空杨忠宗子杨坚。”
站在宫殿走廊的尽处，全部宫城的风景尽收眼底。层层排排的宫室相连，银装素裹，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寂静不言。
“宇文泰畴前有句话说得对，站在顶端，除了无边的孤傲，甚么都没有。”
她伸手拉住我的手，看向毓儿：“至尊，妾想同太后伶仃说几句话。”
她悄悄展开眼，看到我，冷静看着，俄然涌出泪水。
我看着他，心中陡生怜悯。在权力和爱情中，他挑选了权力。他亦挑选了作为人上之人，高高站在孤傲的颠峰。男人都会如此挑选。他们管这叫做志气。
我看着她，这姣美风骚的脸庞，模糊的眉眼中，有他的影子。我俄然间感到庞大的伤痛和打动。在这模糊的端倪中，我找回了本身落空的光阴！
“金罗。你会好起来的。”我紧紧握住她枯瘦的手。丧子的痛苦折磨着她，嗜心灼肺，无可减缓。
那踏雪而来的青年――
屋外的大雪纷繁扬扬漫天飞舞，地上铺着厚厚的银色毯子，印上萍踪，又很快填平。簌簌的下雪声仿若音韵。
我回过甚，见到宇文护站在身后。
我垂下眼睛一苦笑。是啊，面对本身的心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我本身亦做不到，又何需求求别人。
“赦免她的兄弟们，放他们回长安吧。”我悄悄说。
她低头嗯了一声，有些哀伤地说：“长姊是先父最爱的女儿，同至尊又一贯伉俪情深。只可惜福薄，天不假年……”
“是你叛变了她。”
她的手是滚烫的，干枯的，触之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