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戌时末,天便垂垂暗下了,胡不为佳耦和屠户佳耦端坐在院子中心,各自靠着一张背椅,看那天气由淡转浓,渐突变得深蓝,天中的几粒细姨变的清澈起来。世人劈面,便是村东咆狮山,此时却已变得黑魆魆的,夜色下看来,便跟一只举头吼怒的大狮子普通。只未几时,见山颠的光彩越来越盛,咆狮山如顶着一团神光,蕴华穹宇。俄顷,一面圆黄庞大的玉轮跳了出来,没有一丝乌云劝止,温和淡黄的月光洒出世人目中,却一点不刺目。玉轮却比常日大了一倍不足,月中暗影蜿蜒,那是广寒宫的表面吧,倒不知哪棵是吴刚所伐的桂树。赵大骅抢先跳了起来,喝一声采,将酒杯擎在手中,往天上一举,喝一声 “好玉轮!”手一振,酒水化成千万滴水珠,洒在泥地上,收回细细的声响。可惜老头儿文才不济,要不再吟出一句甚么 “高山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必是一番慷慨景象。赵老夫人也将蜡烛点起,香也点着插好了。氲氤烟气中,月下四人,都感喜乐平和。
一家四口半人,在月下细说故事,平战役平,其温馨动听之处,却不为旁人所体味了。到亥子之交,月已升到天中,却比之前小了,也亮了很多。如一轮洁白玉盘,清光泻水,洒遍人间十四洲。毕竟是中秋,跟夏季已有些间隔,气候略微有点凉意。单枕才伉俪已躲回房中恩爱。胡不为精力愈长,与老头子左一杯右一杯,谈些古往今来神仙故事,又投其所好,决计寻了之前听书得来的段子,跟他说些荆轲伍子胥壮事,引得屠夫一阵感慨。赵氏却有些困了,凡是有身,极费精力,但见两人谈的畅快,也竭力支撑着不去睡觉。
那长髯道人点了点头,道:“嗯,流云师叔是不会扯谎的,可此处并无妖气,妖怪定然已经分开,说不定跑到别处躲匿了。”一个微胖道人听完,笑道:“想是她晓得我们本日要来收伏,惊骇逃窜了,哈哈哈。”另一道说道:“千年狐狸精啊!好可骇,她公然高超得紧,学的逃窜之术公然无人能及!我们甘拜下风。”一众道人也跟着大笑,皆称言之有理。便在这时, ‘呀!’的一声,单枕才家门俄然开了,一人走了出来。
当下熬了肉汤给赵氏吃下,那肉虽有羊味,腥膻却淡,味极鲜美。赵氏吃过,略略有了精力,到得午间,正和胡不为在寝室叙话,她老娘却引了个斑白髯毛的老者出去,说是汾州城最闻名的良医段定一。村乡妇女,也不甚避讳,当下那老头伸出三指,掌控玄关,给赵氏诊脉。胡不为和他岳母大人在旁屏声不动,只怕声气大了会加严峻夫断病之词。满屋里只闻声赵氏急一阵缓一阵的呼吸,和两颗乱跳的心砰砰作响。
众道正自欢乐,疏了防备,原想妖怪即已分开,屋中定然无人居住了。不料那门俄然翻开了,尽都唬了一大跳。顷刻间 ‘呛啷!’声高文,六名道人倒身直退到十丈处,都横剑当胸,面色煞白看着单枕才家院子。只是队型不如先前整齐,有一个小羽士仓促之下随众飞奔,手足无措之下,长剑脱手,几乎将跟在他附近的另一名道人鼻子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