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轮行杖,因为杖腿之故,非论如何禁止坚毅,阿谁受刑时从不出音的高傲少年总会极轻极轻的闷哼出声。晏婴蓦地明白巫王企图,早已不忍心去看杖下淋淋赤色,独一能做的,便是握住九辰的手臂,咬牙陪他忍耐这无尽煎熬。
九辰冷冰冰的道:“我本身来。”便卸下弓箭,利落的脱去外袍,扔到一侧,起家伏到刑凳上,道:“行动快点,开端。”
九辰缓缓展开被汗水粘湿的眼睛,辨了好久,见是晏婴,便悄悄张口道:“不要吵……”说完,复又悄悄阖上了眼睛。
晏婴便也不再客气,正要退下,却听劈面女子声音婉柔道:“方才,我模糊闻声殿内传出一声惨呼,不知出了何事?”
所谓全杖,便是行杖时,受刑人背、腿、臀三处同时受杖。遵循端方,摆布两人卖力一处杖,共需六名内侍举杖行刑。
九辰想了半晌,才道:“儿臣笨拙,眼界陋劣,剑北五载,只觉四国相争,九州不稳,兵事一触即发,最苦的,是边城百姓。至于用兵一途,楚为豺狼之性,风善狡狐之术,淮则举棋不定,于巫国而言,唯有抢占先机,重整武备,才气博得一线朝气。”
半桶冰水兜头浇下,九辰一点点睁眸,浑身颤栗,如坠冰窟,唇上干得如同糊了层白纸,迷蒙好久,才勉强看得清周遭烛影。稍稍一动,便是撕心裂骨似要炸开的蚀痛。
晏婴突闻此话,赶紧从地上爬起,抹抹眼角,道:“老奴服从。”
晏婴已然磕得满额鲜血,现在,再顾不得很多,奋力爬跪到刑凳前,举起手臂,道:“殿下疼得短长了,便咬住老奴的胳膊,千万不要再自伤了。”
庾庚低声叮咛了几句,才让六名行刑内侍分作两拨,立在刑凳两侧,筹办行杖。
巫王摩挲动手中竹片,半晌后,道:“让他出去。”
九辰垂眸进了垂文殿,独自跪落于地,叩拜道:“末将叩见王上。”
殿内金炉袅袅飘散着提神的青烟,烛火在夜风的吹动下摇摆不定,在殿壁上投下重重光影。全部垂文殿死普通的沉寂,只闻沉沉有力的杖击声,粗重压抑的喘气声,以及巫王翻看竹简的声音。
庾庚随晏婴行过大礼,批示着部属们将刑凳刑杖安排结束,便屏息立在殿侧,等候巫王号令,大气不敢乱出。
世子殿下再次昏倒,庾庚回禀过后,见巫王埋首案牍之间,毫无反应,只能命人再次将刑凳上的少年泼醒。如此几次多次,到最后,任是数名内侍提着一桶桶冰水轮番泼,九辰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巫王手微微一顿,半晌后,如常落字。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被咽回喉间的闷哼呻|吟,再无其他。
九辰倔强的望着巫王,没有说话。
巫王默了半晌,淡淡道:“换盐水,将他弄醒。”
巫王墨瞳当中闪过寒意,道:“代他受罚,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落日落尽,天幕渐黑,殿内烛火未上,氛围一时肃冷到极致。
云妃敛眉垂目,道:“原是如此,倒要劳烦晏公善加周旋了。国务沉重,又时近盛暑,王上若再因这些小事动了肝火,万一伤了圣体,谁担待得起?”
巫王神采淡淡,唯有眉间凝着一团庞粗心绪,道:“既然如此,世子殿下便教教孤,风楚求亲之事,该如何应对?”
晏婴叹了一声,不动声色道:“还不是那新来的笨手笨脚,打翻了烛台,烧了手,才惹出这么件混事。不瞒娘娘,王上现在正生机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