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斋是泸州城里的大字号,卖的都是上等货品,代价不菲。珍珠和灵越相互看了一眼,微有惊奇。
珍珠的左眼一跳,“你说谁?”
“你这小蹄子,我还觉得你身怀巨资,被人打劫了呢!”珍珠忍不住打趣她。
珍珠的脸也通红起来,啐道:“你个女人家家的,探听这个做甚么……”
果儿的两眼还在放光,珍珠抿嘴一笑,“如何着,你是被那簪子晃迷了眼睛?跟狼似的,一向闪着绿光!”
他通红的眼睛里渐渐闪过一丝光彩,仿佛装进了这漫天的星光。
灵越感觉那声音有几分耳熟,便穿过阴暗花丛,拾阶而上。凉亭檐下挂着四盏小灯笼,昏黄胧的灯光,明不过月色,疏疏朗朗地照在亭中,雕栏上歪着一个年青的公子,身形有几分熟谙,灵越靠近细心一看,本来是他。
“这么一说,她还真是找到了一件美差……”
泸州官衙来的人乌泱泱查抄过现场以后,将翠园封闭起来,将沈庭兰的尸身带回官府,交由仵作勘验。因夏季酷热,尸身难以存放,勘验过后,当即就发还给了沈府。
“传闻,老爷非常宠嬖柳姨娘呢!仿佛……”她俄然脸上一红,暴露内疚之色,朝灵越瞥了一眼。灵越一边浇花一边在偷听,见她目光扫来,假装浑然不在乎的模样持续干活。
是夜,一轮满月挂在天上,清辉散满院落,一时夜凉如水。
“玉桃,玉桃,玉桃!你呀,今后少跟玉桃近乎。那丫头一天到晚想着攀高枝儿……别跟着学坏了!”珍珠白了她一眼,她和果儿在一起,有点像姐姐,又有点像娘,总管着果儿。
“玉桃那丫头啊……方才在账房碰到,她那头上一支掐丝凤尾碧玉簪,水头极好,我在七宝斋里见过类似的,如何也要一百多两银子!”
他东倒西歪地站起来,替灵越斟酒。杯子已然碎完了,他抓来一只碧色的瓷碗,替她满上一碗,不由分辩递给她:“来,喝酒!”
灵越回想着伤口,仿佛有甚么思路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却难以抓住。
那队流萤早已飞到林间枝头,消逝得无影无踪,她叹口气,正要回身拜别,俄然听到一个醇厚的声音吟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意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地回顾,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珍珠和果儿在奉侍庭玉沐浴,寸心不见人影,灵越抱膝坐在配房廊下的台阶上,抬头看着天上的银河,星光闪动。
她想起父亲曾说,天上的一颗星星,便是地上的一小我。一小我如果心好,星星便是发光,一小我如果心胸,星星便发暗。
那队流萤忽闪忽闪,飞到东又飞到西,不知不觉间灵越跟着出了院门,超出花间草地,到了一处凉亭。那凉亭之下种有两棵高大的枇杷树,枝叶直冲天涯,遮天盖日的枝叶,几近覆满了全部凉亭,灵越站在亭下,只看到灯笼当中透出的恍惚之光,看不清亭内的景象。
果儿抬高了声音,灵越竖起耳朵,听到风中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声音:“柳姨娘仿佛有了……前几日还害喜来着……玉桃深思着,莫不是进门前就有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虎魄光。但使仆人能醉客,身在他处亦故里。”灵越低吟罢,举起碗来轻尝了一口,沈府的酒天然是美酒,入口清冽,绵长醇厚。
珍珠顿时显出羞赧之色,一把抢过香囊,“偏是你话多!”果儿看着她,朝她挤眉弄眼。
沈府为沈庭兰停止了一场昌大的葬礼,因是幼年非命,特地请来了灵山寺的高僧超度亡魂,一时府内和尚进收支出,整天木鱼声声,梵唱不竭,卷烟袅袅,足足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方才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