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说到口渴,卢渊也不睬他,徐中便感觉说不下去,拿牙尖刮了刮嘴唇,撑着脑袋干坐着,四周又堕入磨人的沉寂。
卢渊扯了下衣领。他身上穿的粗布外袍做工差劲,很不称身,是徐母方才同熟悉的兵士借来,临时给他和徐中御寒用的。
徐中大惑不解,半张着嘴巴:“当皇子吃香的喝辣的,另有大把银子花不完,傻子才跑。”
徐中话头挑起,便专捡些自家的风趣事儿说给他听,讲本身小时候如何如何奸刁,三天两端地上房拆瓦,又讲他娘如何如何凶暴,曾追着上门肇事的小孀妇骂了四条街。
卢渊双拳紧捏,抿起的嘴角刻满恨意。
徐中见他低头坐着,也不知在想甚么。头顶上月大如盘,耳边只要零散秋虫鸣叫与细细的风声,徐中一时感觉心底空落落的,顺手捡起片树叶,放在嘴边吹响,不知不觉竟拐到了幼经常哼的曲调。
徐中狠狠一拍大腿,骂道:“岂有此理!老婆孩子被人欺负,你爹还不出兵打那鲁国狗天子?”
——玉轮弯弯照明堂,栚子着花打梗长,荷叶着花水中心。
“当时我尚年幼,下臣欺我母子势弱,常成心刁难。加上鲁兵猖獗,几次袭扰边城,几近将迁兴当作他们本身的国土。有一次,鲁皇微服围猎路过迁兴,恰遇母妃入寺祈福,一见之下竟转机心。那狗贼挥师攻城,兼并了母妃,我也沦为他掌中傀儡,无计可施。”
徐中这么一想,堵在内心的那团阴霾便散了些。
但今晚不一样……
卢渊见了他激愤之态,搁在平常免不得要说上几句,教他遇事沉稳些。但本日听他一番痛骂,却觉非常受用,仿佛真把那大仇敌捆在街头,如此炮制了普通。
前次误闯禁宫,他眼看老天子病得短长,但总觉得还能撑上一年半载。命小寺人送本身出宫的时候,老天子投来的眼神充满了热切,仿佛把赌注都押在他这个陌生人的身上。那目光,徐中到现在都还记得,却没想到竟是最后一眼。
徐中正揣摩这话是甚么意义,卢渊俄然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何会做那样的鹞子?”他顿了顿,道,“我是为了逃窜。”
“我将这些事奉告你,就表示我已对你全然信赖,毫无保存。”卢渊望着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墨色,沉寂,凝定,难以捉摸,“徐中,你毫不成叛变我。”
“天子的儿子不是那么好当的。”卢渊道,“他既是父,也是君,随口一句话便是圣旨,能令人平步青云,亦可教人生不如死。”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中看到他眼睛潮湿,眼角泛着微红,闻言又想起老天子曾说的话: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他了……他恨我呀……
徐中没有了体例,干脆也挨在他身边坐下,搭着他肩膀用力搂了搂,用心换上轻松的口气道:“难过甚么啊,回‘阿谁处所’是去纳福的,说不准还能遇见我爹。他都在那边享了十来年福了,我跟我娘倒是饥一顿饱一顿地刻苦。”
徐中间里一疼,唤道:“媳……卢渊。”
他低下脖子,想凑畴昔瞧瞧卢渊的景象,卢渊却一言不发,在他靠近的时候撇开了头。
影象里孩童的歌声起起伏伏,男孩子像阵风一样,唱着歌从城郊的山坡飞跑而下。骑在他肩头的弟弟欢笑不断,白胖小手里攥着草编的蚱蜢……
卢渊点点头,道:“的确,宋妃在母妃的保举下获得宠幸,厥后又诞下卢泓,步步高升。谁知她妒忌心起,竟而忘恩负义,一再构陷母妃,导致父皇大发雷霆,将我母子二人遣至西北瘠薄之地迁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