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子似懂非懂,把萝涩的话揣摩了一遍,仿佛有点事理。娶媳妇,用阿奶的话说,就是早晨跟她一起睡觉,对对,那过了早晨明天再去换阿黄,奶奶就不难过了,他可真笨呐!
奶奶做饭,老是升子来开门,他一把拉开了门,沉着脸冷冷看着萝涩道:
“你哄人!”
“……”
萝涩捧着面儿碗,咕咚咽下一口唾沫,她对上傻大个清澈的眼神,竟有些相形见绌,他一向把睡觉挂在嘴边,眸中却无一丝鄙陋之色,恐怕在他的了解中,睡觉真的只是字面意义?
“屋子里,有恭桶!”
“你方才砸了的,只这些碎末给你食——”
“等下,等下!”
“你听她的话,早晨娶过了媳妇,明天我再去换阿黄,她不难过,你也不难过,是不是很好?”
升子仿佛另有甚么话要说,萝涩见势摇了摇他的手,上前接过粗瓷碗,独自端着往屋子里头走去。
她是想用饭,不是想出恭。
“不可,阿奶说不给,生进了娃娃才给饭吃”
萝涩暗叹一声,蹲下把碎成块的馍馍捡起来,一点碎末不舍得留,她淡然道:“阿奶想你娶媳妇,她要晓得你把阿黄换返来了,必然很活力,固然她不会怪你,可还是会难过,你也不想看她难过吧?”
“阿黄今后跟咱家没干系了,满囤媳妇承诺过我会好好送它走的,你就不消担忧了……你随我出来,早晨的事阿奶与你说道”
二奎趴到窗边上,对着缝儿往里头传声:“阿姐,早晨酉时我来接你,我们一块跑走,出村的路我认好了,断断不会出错的,等我!”
“笃笃——”
萝涩蹲下身,从灶下涵洞里提出铜嘴茶壶来,她取出馍馍,在豁口碗里倒满了水,一口一口吞下馍馍。
萝涩被他拽了个踉跄,勉强扒着门板,对着傻大个道:“阿黄没用饭,我也没用饭,我没用饭没力量,咋走得动道儿?”
挠了挠头,升子想了想感觉也有事理,便抓她出门去找阿奶要饭吃。
“你别吃了!”
“那、那如何办……”升子不想阿奶难过,但是也舍不得阿黄。
在内心的焦灼中踌躇,她歪在炕上,闻着外头传来一阵薪火米香味儿,便知家中已生火起灶,开端做午餐食了。
升子跟着萝涩回屋,焦心道:“我们不去接阿黄么?”
铺好了床,升子一动不动,就那么紧紧盯着她,直到她把最后一根面条吸进嘴里,他才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上前便夺人手中面碗。
可惜她身上再摸不出一个值钱的物件,如有,那便抵在这里,她也可走得心安一些。
萝涩不怕饿,但是肚子里的孩子不扛饿,这还是头三月,已是一起马车颠簸辛苦,胎气不稳,若再饿上个三五日,身子恐吃不住,别说逃窜,就是走路也脚步踏实,浑身有力。
“好!好!那我们快去呀!阿黄还没用饭哩,我去拉它返来!”升子很欢畅,他反手握上了萝涩的手,拉着便要往外冲去——
升子不待见她,都是因为买她,阿奶才会逼着本身把阿黄卖了的,今后他再也不能跟阿黄说话,一起在田埂头子睡觉了!
都是过来人,晓得升子从不扯谎儿,阿奶老眼泛着泪花儿,诶诶连着应了两声,喃喃道:“好,这我就放心了,这我就放心了……”
呲溜呲溜,扒了两三口,面碗就见底了。
方才叫傻大个倒颠着,没细细认得路儿,不过萝涩早留了个心眼——她从村口场子边拾了一抔白砂土,一向攥在手内心,方才沿路一点点儿洒着,暗自做下暗号,只要这几日没下雨,她定能找到出去的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