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涩拿出方才阿奶给她的蚕豆罐子,从里头取出一粒递到了升子跟前:
萝涩在他身后立了一会儿,叫冷风吹得瑟瑟颤栗,她蹲下身子,轻声劝道:“吹夜风明天细心头疼”
萝涩帮不了甚么忙,大伙儿也没真得把她当作升子媳妇,一时候,她竟成了碍事之人。
满囤媳妇点点头,握上了她的手,掏了心窝子说话:“与升子好好过日子,傻一些没甚么了不得,对媳妇窝心才是真的!再论升子身板结实,就是吃力量饭也饿不死人,总归日子超出越红火,将来如果有甚么难处,固然来找婶子,能帮必然极力帮你!”
满囤媳妇本名叫翠英,本来生过三个儿子,却接连叫村庄里保举去虎帐吃粮饷,大儿子还立过军功,被升任成伍长,后三子皆随主将梁玉深切敌腹,就是那一仗,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他们固然摧毁了西戎军属大营,可梁玉‘捐躯就义’,带去的将士也几近全军淹没!传信儿返来的时候,大师都说这是一支死士队,且朝廷给的抚恤金很丰富。
萝涩在牛车上颠簸着,她见满囤媳妇眼眶发红,知她又想起了悲伤事,便扯开了话茬,不再提她家里的事儿。
“我晓得了,你也要走,那你走吧!”
“你若听我的话,这个给你……”
“我留下,买我的那三两银子你叫你娘收下吧,治丧摆饭到处要用钱,先让升子阿奶入土为安,至于别的人处所你固然去问,凡是有想回家去的,便找里正讯断,多少银子赎人走,也好给个说法”
领着萝涩到猪肉铺,本欲割一扇猪腿儿肉,可一问代价满囤媳妇就踌躇了――
“好,我晓得了!”
萝涩苦处难言,莫说她肚里怀着一个,内心葬着一个,即便明净孑然,也不会为了怜悯,许下顾问别人平生的承诺。
萝涩冲她温笑,固然毁了半张皮肉,笑容不似畴前娇俏,可她眸子璀亮,暖意流溢,叫人瞧着也心生欢乐。
哭泣一声,傻大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浑身筛糠,他固然傻笨,却也知存亡――人死灯灭,埋进坟茔里,是再也见不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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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子的脑筋笨,底子听不明白,他只会拣别人话中他听得明白的那句听:
他紧紧抱着阿奶的尸身不放手,那个劝也没用,最后,还是满囤带着强健的青年冲出去,三两个才治住了他,又拖又拽把人带出房,让妇人进门,为阿奶擦身洗脸,改换寿衣。
“翠英婶子放心,菜食上我有主张呢,明日必然不会出洋相的,到另有很多东西要买,油盐酱醋都省不得,另有些箅子、笊篱、器皿坛罐,我看家中都缺着好些”
满囤媳妇见怪不怪,只淡淡道:“苦水乡离城关近,赋税重,又老从这儿抽青壮劳力,镇子上很多人都搬到乡间去住了,固然苦了一些,倒是离剥削远一些……哎,实在差不离,我们地里刨食的,一年到头的米粮早被充作军粮,留在本技艺中的能有多少?”
刨去做棺材、搭灵棚儿、量裁寿衣的钱,那三两已用去大半,另有一场白事饭要摆,买下这扇猪腿儿肉,可真剩不下几个子儿了。
先熬过这个夏季吧,即便是要走,她也得存下一笔银子,现在身上没一个铜板,孤身一人又怀着孩子,她能去那里落脚呢?
“这都是没人要的东西,娘子想要,那便宜些拿去把,猪头六十文,下水一副十五文,猪大骨……这没肉没毛的,只给狗啃啃,不收钱,白送你就是了”猪肉小哥人也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