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吓得哇哇直哭，那里想到方才还一脸和顺如月的年青大人转眼就变成这个模样，只觉遇见了罗刹瘟神，从速摆脱了齐瑜，拔着两条小细腿逃也似地缓慢跑了，临走之前还不断地乱叫乱嚷：“哼，那小我骗我！骗我！说甚么阿谁年青大大家很好，收到了信还会给买糖吃，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一座歪歪塌塌的破茶寮，一个长满藤蔓野花的小山洞窟，一条蜿蜿蜒蜒像蛇一样冰冷的溪水河道，一群闪着金光的绿苍蝇，一道道鬼哭狼嚎似地风声树声以及凄厉惨叫的乌鸦声……
――除了那些声音，另有一只沾满了泥渍血污的珍珠绣花云锦缎鞋……它在齐瑜急如雷鸣的心跳声中，安温馨静地搁置在洞窟边上，那么……安温馨静地搁置着。
小厮问他，也没反应。
“叨教您是齐瑜齐大人吗？”
齐瑜向父亲颔点头，面无神采，没有说甚么，他晓得父亲的冷嘲是何意义，父亲觉得他能够绳其祖武，乖乖地让他以阁老的权力不声不响将儿子送进内阁，殊不知，他恰幸亏明天亮了这个洋相……
“元辅大人，我们官场向来推许一句话：‘临官莫如平，临财莫如廉’，若不能平出于公，公出于道，我们诸位头上的乌纱帽，难保有个洁净……”
齐瑜又道：“好，看来诸位大人同僚真的是如此看齐某了！”说着，他拂拂袖子，倒背着两手，目光灼灼扫视世人一眼，笑道：“昨日，本官方才听闻说，东南高密那边传来八百里快报，因处所官吏剥削有加，民变突生，处所督抚向朝廷请兵调饷，现在，到底是剿还是抚，正没个精确战略。诸位大人，既然大师都很思疑齐某胜任内阁朝臣的才气，那么，齐某倒是同意方才卢尚书定见――这为官为臣，自是离不开‘公允’二字，是以，齐某愿在七日之类，以同时参选的张大人、柳大人、唐大人别离拟出一份策案，而这几分策案，将别离以卷宗密封的情势送往六部并圣尊过目，到时候，谁的策案获得圣尊首肯，谁就算是胜了，如何――？”
马匹撒开四蹄像流星箭矢般飞过一重又一重黄土官道，最后，当一棵颗伸展出分枝的山毛榉树像鬼影子摇摆在山道两旁，摇摆在齐瑜那双绝望而惊骇的眼睛里，齐瑜手握缰绳的指头枢纽，开端咯吱咯吱，不断作响。
齐瑜的视野就在顷刻间那么一黑，身子一个不稳，差点就从马匹背上摔下来。
齐瑜脑袋“轰”地一下，二话不说，翻上马背拔转马头“驾”的一声当即甩鞭而去。
从皇城内阁出来后，熹光初露，一夜的初冬冷雨也垂垂停下来了，齐季林官袍博带从云石玉阶走下来，掠着髯毛，高低将儿子打量一眼，这才嘲笑着连说了两声“不错，不错”，顿时拂袖而去。
一起尾随的小厮不断喊他：“少爷，少爷，你去哪儿，你这到底是去哪儿啊？”
“少爷，你在笑甚么？”
被论的当事人齐瑜一向叉手站于堂部左边，穿戴茶青底妆花纱蟒袍，头戴水晶梁冠，冠下两条青色璎珞穗子飘飘荡拂垂于胸前，一阵风来，更加衬得美玉流光，如月淡雅。
明珠出事之时，齐瑜正于皇城内阁衙门接管着入阁票选之事。
“家父”二字咬得特别浓厚，世人没有吭声，几位官吏冷冷翻了个白眼。
齐瑜的心开端狠恶收缩、爬动，他又一次长长吸了一声，手一抬，蓦地把马鞭一抽，马肚一夹――他想，不管如何样，是有人戏弄也好，有人在玩甚么把戏也好，现在，他已没有多余闲暇去考虑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