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天子陛下子嗣不丰,宫中的公主唯有一个,乃是武皇后所出,名为李沅真。这位公主身份高贵,性子有些天真烂漫,可贵的是受尽宠嬖也没养成甚么娇惯刁蛮的脾气,常日里宫婢们服侍她,不谨慎犯些小错,她也从不计算。可这回,饶是从小照顾她的宫婢,也不敢想,如果公主意了茶树这模样,会多么活力。
听到她的声音,埋着脑袋抽泣的少女立即就抬起了头,暴露一双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哭着朝她扑了过来,嘴里委曲的喊道:“小姨!”
“不、不好了!公主最爱的那株白茶树,不知如何的,仿佛快死了!”
在这一座殿阁右边,过了两道宫巷,有一处稍小些的宫殿,那边也有着令恶鬼垂涎的气味。此时那殿中灯火寂灭,也没有那种无形的隔绝――恶鬼们轻而易举就触摸到了殿门,眼看就要侵入殿中,俄然高山刮风,殿前那一株两人高的茶树沙沙响动起来。
十年前,帝后前去邙山行宫避暑,当时六岁的小公主贪玩乱跑,有一日竟然跑进了行宫后的山里。那山中野兽无数,她一个小孩子在山中丢失了一夜,大家都觉得她必死无疑,谁知第二日却在山中一株白茶树下找到了无缺无损的她。
恶鬼们怒极,也不想着钻进殿里了,只盯着白衣男人进犯。
梅四不晓得的是,在他睡着以后,他本日画的这些恶鬼们,在一阵忽起的铃声中,再次从纸面里钻了出来,顺着窗户裂缝往外而去。
然后是梅贵妃轻柔的哄声,“好了沅真,哭了这么好久,眼睛都肿成如许,我与你阿娘看着都心疼,莫哭了,乖孩子莫哭了。”
这群凝集成墨云的恶鬼,身上没有涓滴鬼气,更没有普通邪物的恶煞气味,只要一股模糊墨香。它们毫无停滞的穿过了厚重的宫墙,进到了高阁殿阙层峦叠嶂的内宫。
宫墙外一棵槐树下,头戴长幂篱的男人悄悄一笑,收起了手中一枚银色铃铛,抬头望着矗立的宫墙。
坐起家,将还睡着的狸花猫放在膝上,梅逐雨闭眼遵循风俗悄悄吐纳了一阵。膝上俄然一轻,梅逐雨睁眼,发明猫也醒了,踩在他膝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一点都不见外的用尾巴扫了一下他的手腕,接着就跳到地上,朝窗外跑了。
昨日还枝繁叶茂的茶树,此时枝叶寥落,未开的花苞掉了一地。
宫中公主殿前的白衣男人自恶鬼们退走后,就身形漂渺,他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没能对峙多久就散成一缕青烟,飘回到了茶树上。
一抹红色的人影烟雾般从茶树上凝集而出,他手一抬,就有一道风将那些恶鬼吹开,不让它们靠近宫殿。
李沅真红着眼圈,“小姨,我那株白茶花要死了……我……我让宫中统统服侍花木的宫人都去看了,没人有体例,如何办啊……”
“来吧,看看你们能闹出甚么大事。”
武祯眉头不易发觉的一皱,随即又伸展开来,安抚道:“来,把眼泪擦擦,沅真先带小姨去看看白茶树,说不定小姨能给你想到体例呢。”
梅四房中一片温馨,如斗败公鸡般的恶鬼们从窗户裂缝钻了出去,再不复昨夜出去时的威武模样,一个个灰溜溜的回到了画中。床上的梅四说了两句梦话,憨笑两声,翻了个身又沉甜睡去,对于本身画中恶鬼夜游一事,毫无所觉。
一夜畴昔,鸡鸣声响,长安城中第一声钟声回荡开去,与白衣男人缠斗了一晚的恶鬼们显得委靡了很多,在钟声中,它们更显恹恹,忙不迭的退走宫城,消逝期近将泛出红色的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