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闲庭信步般的再次搭箭拉弓,在离院门一步之际,在郝妈妈自发得将要逃出升天的一顷刻,一箭追到,射在她的颈后。郝妈妈睁着眼睛,轰然的倒在院门中。
门外多少站着一些丫环和婆子,这些日子李家倾倒,这些家下人,对李氏扼腕的有之,怜悯的有之,怠慢的有之,毫无征象的目睹了这场射杀。有佩服的,有惊骇的,有对着郝妈妈的尸身悄悄吐口唾沫扬眉吐气的,也有蹦走相告,说李氏疯了的。
李氏书从欧阳询,每一个字都有严格的中轴线,严格的起笔和收笔,端方周遭,横平竖直。在平淡的墨香中,李氏一遍一遍的写着这个‘忍’字,却从本来的法度松散,写成了跌宕纵肆,一个个疾走而出。晓得门外郝妈妈求见,李氏才及时收住的心神,看着未收干墨汁的字,付于手边的青瓷艾草香薰炉。
这太疼了!
郝妈妈嘴上的表女人许锦,是太夫人mm的女儿,父母双亡,前年投奔到府上来,太夫人自从收留了这外甥女,是拿她当女儿待的,一应分例都遵循公府嫡出的标准拨,曾多次明言要给这独一的外甥女找个好半子,客岁婚事也相看起来了,李氏听到过一两句风声,说是相中了兵部左侍郎家的大儿子,不过那一家是头一拨满门抄斩的人家。李氏微蹙了一双秀眉,淡淡的问道:“已经一个多月了?”
李氏不由抚了下胸口。
实在都快两个月了,不过未婚先孕本来就尴尬,许锦是要进朱家门,肚子得捂紧了,这日子就往浅了说,郝妈妈窥测不出李氏实在的情感,硬着头皮道:“是快一个多月了。”
客岁腊月二十四,元祐帝歇在太子生母张贵妃居住的延庆宫,当天失火。在失火前一天赋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瓦片上积着半尺厚的雪,那场大火竟然在三个时候以内,把诺大的延庆宫烧个干清干净,在熊熊的大火中,近百宫人未逃出延庆宫,扑火中又有近百宫人直接葬身火海,同时烧伤数百人,那天的大火,宫中的主位张贵妃未被救出,元祐帝在厥后的数天昏倒不醒,存亡难料。丧母的太子把祸水引向中宫,皇后被禁,皇后的父亲承恩公活活吓死,皇后的一兄一弟受尽酷刑,惨死诏狱。承恩公府企图行刺帝王,废黜太子,另立二皇子为帝的供词都备案成档了,事件又向反方向窜改,最后变成了太子谋反,弑杀君父,威胁嫡母,残害手足。以是燕京表里,就延庆宫大火之事相互攻讦,从客岁至今,贵戚以承恩公为首,重臣以首辅李泰为首,已经诛杀了五千人。
“我不饶又如何!”以李氏的箭术,这么短的间隔能洁净利索的射穿郝妈妈的心脏,让她几近没有痛苦的死去,不过李氏没有那么做,她稍稍把箭头往上抬了点,这么近的间隔也用尽了力量,箭簇嗖的一声,从郝妈妈的脸颊掠过,射在铺着青砖的空中上,狠恶的摩擦在空中上划出一道火光。
有仆妇求见,李氏保持着三年来当家媳妇该有的严厉整齐的仪态,缓缓端起青水瓷茶盅,悄悄抿了一口。因为邵妈妈是太夫人身边的白叟,李氏微微向郝妈妈点头,表示郝妈妈回事。不过,二十天前,在李家出事以后,李氏已经把宣国公府的对牌主动交给了太夫人。
元祐十年三月,持续二十多日的阴雨,天空灰蒙蒙一片。
忍!
而李氏着一身白裙,立在院中,微微仰着头,由着清风拂面!
小丫环水嫩的脸颊被手指上的一枚银镶蓝宝石戒指刮出深红的一道檩子,固然没有破相,也得养伤七八天。小丫环又慌又怕,又惊又俱,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看清是太夫人蔡氏身边的郝妈妈所为,不敢怒也不敢辩,只捂着受伤的脸颊退到路旁,还要缩着身子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