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的倒成心机,我诘问道:“那公子可瞥见甚么了?”
能知李公白描,倒也不是个登徒子,我如是想着便和缓了语气问道:“敢问公子名讳?小女见公子面熟,不像山庄中人。”
“越说越离谱了。”
我初见朱常洛那天,是在龙眠山庄。那日气候清爽,锦云绵绵,鸿雁桓于万里高空。山庄十里桂花香逸,我意兴阑珊提笔绘就一幅双雁南飞图,一气呵成火线觉些许倦怠,又贪酒吃了许些桃花酿,便随便歇在一块青石板凳上,业经香梦沉酣。待醒来时,才发明四周桂花飞落一身,满头满脸,就连嘴中也衔了此中一二,手中葵扇不知何时掉落在地,染了泥土在上。桃花酿酒香,竟引来很多蜂蝶熙攘绕着,我一起身便惊得它们四下飞了去。
渠侬正给我打扮,听着不由得也莞尔一笑,后问我本日想梳甚么发饰,可要和昨日一样梳成高椎髻。我从铜镜里瞧见华和梳的垂鬟分肖髻插得几个玉簪甚是敬爱,便道:“也不必如此费事,便用几只簪子随便绾着吧。”
他冲我一笑,放下酒壶,提笔,在我画上写道:“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愚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他冲我颌首请安。渠侬去清算了我的画作,便与我一同告别了。
我听着,不觉头疼。渠侬说的恰是李公麟老先生的先人,李伯父的独女,李潇桐。她家中既无兄弟,也无姊妹,人小机警,听人说我画画的好,便赖着我做徒弟,夙来和我混闹惯了。我现在若不归去,还不晓得花奴她们要被如何折腾呢。
我只犟道:“那无妨先治公子个非礼勿视之罪罢。”
我站起家来抖落满满衣衿的桂花,又不顾仪态的伸了个懒腰,方时一双黑底蛟纹云靴忽的入了眼角余光,惊得我立马清算衣衿站好,山庄里昔日并没有男人可随便出入,再加上我自小便在这儿住惯了,才会如此尽情放松。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的笑道:“天然不是,不过你既然晓得这事儿,也不去前门膜拜礼迎瞧一瞧么?”
谁知那厮竟倒在理的轻笑一声,惹得我心生愤怒,低头瞄到他鞋面上积了一二片花瓣,想来必是已在那边盯着我了好久。不知是那里混出去的登徒子,我不由又气又羞的红了脸,道:“小女梦中不知公子在此赏花,打搅了。”我心下烦恼,语气也不甚好,说完便回身欲走。
渠侬想了一下,翻开嫁妆最上面的匣子取出一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正欲给我梳发,华和俄然叫道:“等一下。”说着走上前来,在妆台上细细看了一番,从匣子里取出长姐出嫁前送予我的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亲手与我绾了个单螺发,又取了青雀头戴画就小山眉,略施粉黛。我温馨的看着,心下思路很多,华和的心机竟这般周到,竟连发饰这般枝叶末节都要留意不要超出我。
“是个登徒子。”我道。
我笑道:“数你嘴甜。”因而挽了她的手去周遭斋给母亲存候。
渠侬将披风与我披上,说道:“蜜斯怎得如许晚了还不归去,李蜜斯刚睡醒,见不着你,现在正闹呢。”
他笑道:“李府未曾奉告你本日有皇子登门来求李公遗作么?”
他捏着笔,秋风吹过发尾,红色的丝绦跟着青丝纷扬而起,少年的青涩与稚嫩尽在脸上。他仿佛对这个题目早有答案,便淡淡道:“大明多动乱,我想还这人间一个承平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