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帝脑筋里有甚么飞速划过，他艰巨地动了动喉头，翻开了书册，瞥见了熟谙却又陌生的棋局布阵，白棋团团围住黑子，黑子的颈脖已被白子掐死，白子奄奄一息，黑子趁胜追击从四角封住了白子的退路，这个场景太熟谙了！
心机过了一遍，他实在拿不出檀生能拿到他甚么把柄。
棋经第四篇...
或是他暗里收受贿赂阿谀的根据？
昭德帝五步一停歇，走到三楼。
美满了。
这老寺人向来明哲保身，对信昌侯捧着，对她敬着。
檀生的眼神从信昌侯后背收了返来，手内心捏了一攥汗。
信昌侯嘴角含了一抹笑，薄唇悄悄抿起，涓滴看不出这是一名年过三十，宦海浮沉的权臣。
海得才闷头轻声开口，“主子将崇文馆四周都屏退了，确保无人能进，无人能出。”
说得倒是坦开阔荡的。
真无所谓了。
这是檀生第一次瞥见如此锋利且暴虐的眼神，她悄悄抬了下颌，向后缓缓退了一步，悄悄地谛视着信昌侯，拂尘低垂，语气端方，“请皇上翻开棋经第四篇。”
多出这么几年，干掉了赵家，干颓了赵显，逼退了贞贤郡主，还收成了一只小杏花。
信昌侯调侃地勾起唇角，眼风在昭德帝身上挂了一眼，这个饭桶，如蠢猪如硕鼠如死狗，笨拙却狠戾，纯真却暴躁。他很清楚昭德帝的痛点在那边，更清楚如何捋顺昭德帝的背毛，他从一个侯府次子跃居头号权杖，仰仗甚么？不凭运道，凭的是恨，凭的是对昭德帝的体味。
倒像是凭栏过东风，白马趟长街的青年举子。
寺人的声音尖细且干涩。
檀生面色如常，拂尘搭在左手上，“皇上，请扯开书册封面的夹缝。”
白家、正觉女冠、乃至与她交好的翁家、陈鹤和陈太后，他们便如浮萍飘零，无处容身了。
可昭德帝...
若信昌侯垮台了，那他海得才在她跟前就有了两倍的面儿，若她垮台了，信昌侯还是阿谁信昌侯，前头清理的人轮着来，如何着第一个也轮不着他海得才。
这些个东西，换在别朝别代，或许还能让天子勃然大怒，治他极刑。
第一竖排，第二竖排，第...三竖排...
宫中皇子希少，两个十岁的皇子在太傅照拂下教养，昭德帝沉湎所谓名为长青丸的冷食散，也未几踏足于崇文馆，因此近十来年此处人迹罕至，现在一出去便觉秋风萧瑟，蛛网遍结，尘满霜天。越向上走，信昌侯越拿不准檀生到底想要做甚么。
檀生侧身一让，海得才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信昌侯跟前，双眼微微眯起，作慈眉善目状。
檀生点了点头，“您是个通透的，必能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是不是脑筋有包？
能拿到他甚么，昭德帝看得懂的把柄。
第三竖排第四行...
檀生将信笺悄悄折上，薄唇轻启，念出落款的两个字，“玉泉。”
还是和幕僚的对话？
檀生听懂了。
檀生哈腰捡起信笺，信笺已在光阴的打磨中变得轻浮腐朽，可上面的笔迹却非常清楚。
她死倒是没啥。
檀生笑了笑，笑着笑着，面色垂垂板了起来，侧过脸向回声而来的宫人与寺人轻声道，“皇上尚未发话，贫道倒要看看，谁敢动我1檀生伸手拿过昭德帝手中的书册，将书册封面的夹层扯开，一沓信纸鲜明掉在了地上！
棋经第四篇。
从青云台到崇文馆有点远，一个在东南角，一个在西南角，昭德帝的轿撵在前头带路，檀生和信昌侯紧跟厥后，海得才从昭德帝的轿撵旁不出声色地退了下来，隔着门帘扣了扣木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