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龄胸口更憋闷了,“你不要巴在窗口往外看,像小处所来的,没见过世面!”
“一派胡言!”李氏大声大喝,看檀生那副眉眼,似有百爪直刷刷地将心尖尖上的肉剐下来几道,“一派胡言!小蹄子休得胡言乱语,我给你川资给你盘费,今后我赵家还要给你吃,给你穿。小蹄子不知天高地厚…”
檀生垂动手,微微敛眸,睫毛闪一闪,再闪一闪,不昂首,眼里含着泪。
平阳县主话音一落,这回轮到赵显红脸。
赵华龄憋了一肚子的委曲和蔼,车罩石灰色的幔帐仿佛是一块画布,而檀生的侧面刚好藏在暖光里,映照在画布之上,像画里的仕女。
赵显心下大软,“阿俏…”
丁香将拜帖放在檀内行中,便跟着主子扭身而去。
檀生道了声谢,却之不恭。
檀生鼻腔一酸,低低唤了声,“叔父。”
前人取名…实在很偷懒呀…
赵显看在眼里,内心只觉憋屈。
小女人看上去很不幸。
京师的举子情愿花三千两买它。
檀生笑言,“婶娘此言差矣,我的家教不就是赵家的家教吗?”
赵华龄说一句,她回一句,这叫没家教?她是下人吗?
夏季的暖阳晖映在南昌城里各处的青瓦矮墙上,暖洋洋的,很慵懒。
一起无话,檀生挺身端坐,下颌微翘,从布帘漏出的裂缝中看南昌府。马车拐过了宝雀大道,再向左转,是九井巷,沿着九井巷往西走,顺次是八井巷、七井巷、六井巷…
穿戴斑斓华服,戴着珠钗金环,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白粉儿,她一说话,脸上的粉儿就簌簌往下掉,红口脂油腻腻的,像涂了层猪油...
檀生兴趣勃勃地贴着窗户缝朝外看,眼神熠熠发光。
檀生心头敲定了六七分。
软风拂面,车帘被低低打起,马车刚拐过六井巷。
李氏是个七情六欲皆上脸的人,在娘家是独女,只要一个弟弟是李父的嗣子,自小受父母宠嬖。待嫁进赵家,又因两家身份差异太大,赵显到处仰仗老泰山,而不得不对她低头。
这是翁家的拜帖。
檀生悄悄地谛视李氏,未曾错过李氏脸上涓滴窜改,她眼看李氏瞳孔放大,嘴角紧抿,手紧紧攥住了蹙金丝镶边袖口。
赵府到了。
两个大人,这么欺负一个小孩,也做得出来!
“我本来就是小处所来的呀。”檀生笑着承认。
一个清脆的铃铛响声。
赵显面庞上毫不讳饰的欣喜,檀生看得清楚。
平阳县主手一抬,丁香恭恭敬敬地递了张绛红色祥云拜帖给檀生,贴笺上写着大大的“翁府”二字。
如果再来一次,还需忍气吞声,檀生都惊骇无量天尊骂她窝囊!
赵显目睹李氏的脸从耳朵渐渐红到额头,内心暗骂一声蠢妇,正欲开口得救,却听平阳县主后言。
压抑了一早上的肝火,蹭蹭地朝天蹿!
赵华龄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辩驳!
翁家一走,船埠上瞬时空了一大半,赵显如梦初醒,手一挥,男人上马,女人上马车。李氏云袖大拂,呼呼生风回身就走,赵华龄深看了檀生一眼,未置一词。倒是赵显的两个庶女却步埋头,让檀生先行,非常恭敬。
紧跟着,马车门帘被唰地一下拉开,呈现了赵显一张面色乌青的脸。李氏慌乱不过半刻,一挺身,气势汹汹地牵起赵华龄往正堂去。
李氏勃然大怒!
“拿着吧,碰到甚么事儿,能多个去处也是好的。”平阳县主长途跋涉已很累,不乐意再同赵家人磨叽,回身踩在低榻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