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重巧地朝他伸了过来。
但不管如何，他也没甚么可悔怨的。
明眼人实在都晓得，赈灾当然紧急，但比起领了银子去赈灾，这个追钱入国库的活才是真正的毒手。办好了是应当，办不好就是渎职。此前几位钦差现在坐着冷板凳，便是最好的经验。
就像他畴前曾对太子说过的那样，他们这些兄弟，身上流着父皇的血，谁没有点天生的血性。
他的鼻端，却留了一缕还没来得及散开的淡淡的暗香。
大兴建业后，朝廷除了兴农，也在江南以及本地开设市场贸易，答应处所布政司每年对这一块税赋按制分红入库。几十年下来，现在市舶繁华，以楚州为例，每年买卖就达上千万两白银，赋税天然水涨船高，处所官员中饱私囊，乱象丛生。数年之前，天子有感于这项轨制的弊端，决定改制革弊，但处所却舍不得这块本来已经入嘴的肥肉，阴奉阳违，以各种借口截留本来该当上缴的税赋，至于瞒账作假，更是层出不穷。这两年，天子也曾派过钦差前去查账追税，但常常雷声大雨点小，处所又陈情抱怨，最后老是不了了之。
……
乃至能够说，回程的路上，他始终心机重重。
双鱼眼睛盯着那片叶子，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因而轻声道：“殿下，你头上有片树叶了。”
双鱼俄然问他。
一行人是在上午抵京的。当时离皇城另有几十里路，段元琛却俄然停了下来，让胡大人先行入城向天子复命，本身调转马头，折了一大段的路，在傍晚时分赶到了这里。安姑姑奉告他，双鱼现在应当在枫林湖边，他也没多想甚么，当即找了过来。
但他的天子父亲，却正在将他带入一个暗潮横生的旋涡里。
段元琛哦了声。接下来仿佛不晓得该说甚么似的，沉默了下来。
这是陇西一带比来接连产生的第三起地动了。此前，也就是天子从鹿苑回宫后没几天，相州、许州便接踵上报朝廷，称本地产生了地动，朝廷尚在群情着，接连便又来了梁州地动，且这一次，比另两地明显要严峻的多，梁州送来的加急折报里，称“五星错行，陨星如雨，烨烨震电，山冢崪崩，天明，梁水竭”。
他曾经觉得他这一辈子将会终老于戈壁。或者最后战死于黄沙。
就在两个月前，陇西梁州一带于半夜产生了大地动，公众伤亡惨痛，毁屋万间，连梁州刺史也在睡梦中被压在了坍塌的房梁之下，天亮后被人拖出来时，已经断气身亡。
……
现在天子把这差事交给了刚回京不久的七皇子，满朝的眼睛天然都盯着。
段元琛的这个“顺道”，实在拐了个不小的弯：从皇城东门外来到这里，用了他半日的工夫。
晚风从湖面缓缓而过，翻着两人的衣袂，又有一片半黄不青的小小枫叶落了下来，最后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发簪之上。
而碰到阿谁他少年于午后窗下读书困乏时偶尔曾神驰过的“东邻之子”，为敬爱的女人在镜前描妆簪花，约莫便是他此生梦境里除了铁血大旗以外，最柔嫩、也最飘忽的一笔水墨丹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