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在洛城的时候，有一年春季，嫂嫂带了我回她娘家武陵去踏青玩耍。
我再也站立不稳，踉跄退后了两步。
“还请公子留步！”我擦去脸上泪水，上前几步道。
我的婚车刚到达邺城，便传来母亲病故的动静，我竟连她最后一面，也未能得见。
岩弟则仍伴在姨母身边，如有朝一日，卫畴归天，卫恒执掌卫家大权，欲对姨母倒霉，岩弟便可设法带着姨母她们亦到这处桃源来度日。
卫恒身形一僵，半晌才冷声道：“这世上从没有如果二字。”
“女公子既已知后果结果，又何必再问！”
“公子既然不满这桩婚事，只要拖过这两个月，我便须为母亲守孝，到当时――”
就在我和卫恒婚期的前一天，军中传来急报，董焯率二十万雄师兵临城下，卫畴积年所藏粮草辎重尽数被其所烧。
我心神不宁地又煎熬了旬日，再有两天，便是我和他的婚期，可他那边却还是统统如常，没有涓滴非常。
他既已对我挑明心迹，我亦有很多言语不吐不快。
卫恒再次打断我，“恰是因为令堂病重，父亲才逼迫我在一月以内结婚。”
平生第一次，我晓得了心碎是多么滋味。本来在他眼中，我那些为姨母、为天下女子辩论之言全都是不经之言，是教唆他们父子干系的诛心之语？
我泪眼昏黄地看着卫恒高大的背影，瞬息之间，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就因为我姨母的原因？我晓得公子因当年之事对我姨母心有芥蒂，我只想问您一句，当年之事，是我姨母敬慕司空的权势，主动到他帐中，还是逼不得已，为了洛城百姓免遭屠城之祸，被人强行献给司空？”
待母亲入土为安后，我只消将真相奉告嫂嫂晓得，她的脾气比我还要刚烈，定会带我到那处世外桃源，避世而居。
昔年姨母为免宛城百姓遭卫畴屠城，被她夫家小叔献给了卫畴，本日为求援手退敌，我亦被卫畴献给了汝南程氏。
卫恒音色沙哑，低声道：“我只晓得，当年在宛城，我落空了两位远亲的兄长。年老将马给了父亲，被追兵赶上，剁成肉泥。二哥抱着我纵马疾走，被乱箭射成筛子，我却被他护在怀里逃得一命。我母亲哀思之下，不肯再见父亲，自行归宁，不到一年，郁郁而终，这统统皆是因何而起？”
我们缘花溪逆流而上，忘路之远近，行至水源处，见一山，在埋没处发明一处山口，走出来一瞧，竟是别有洞天，内里桃花漫山遍野，东风过处，落英缤纷，竟是一处无人居住的世外桃源。
我盯着他的背影，轻声道：“我母亲现在病重，太医说最多……也就三个月了……”
荀渊仿佛被我这些话骇怪到了，嘴唇微动，说了一个“你”字，却再没了下文，似是不知说甚么才好。
我有些惊奇地看向他，此人这句话问的倒有些君子之风。
他二人一齐停下脚步，荀渊回过甚来，一脸防备地看着我，卫恒却还是背身而立。
卫畴为求汝南程氏援手，转手便将我这个准儿媳许给了程熙为妻，换来了军粮二十万石，以解燃眉之急。
“但是这乱世当中，你们弱女冲弱，离了卫府的庇护，要往那边去？”荀渊咄咄逼人的话风俄然一转。
我心头一颤，难怪卫恒的嗓音老是沙哑降落，本来……我先前还觉得他是因为受了伤，嗓音才会那般沙哑，却本来在他五岁时，他的嗓子便已坏了，因为……
可见当日落空两位兄善于他而言，是多么庞大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