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展开眼睛,我仍立在那处帐幔以后,面前仍旧是觥筹交叉、宾主尽欢的热烈气象。卫畴正举着酒爵向一个峨冠博带、面庞清矍的长须老者点头请安。
我莫名感觉这味道有些熟谙,似是在那里闻到过,仿佛在好久之前,又好似就在昨日,我亦曾躲在这氤氲着香气的帐幔以后,看向厅堂觥筹交叉的世人,一颗心怦怦乱跳,等候着卫畴快些说出他为两个儿子所定下的婚事,特别是他将何人许给了卫恒。
“你是我表姊,你来做我嫂嫂,总比旁的不相干的女子要好。倒是阿娘有些奇特,竟似不想要表姊做她的儿媳。”
那故事奇就奇在,书中女子竟然在身故以后,重新回到结婚之前,重活了一遍,且一改宿世的惨痛运气,经历几次波折以后,光阴静好,安度余生。
我心神恍忽地看着面前这统统,一时不知今兮何兮。仿佛方才灵魂出窍,身陷无边深渊只是我的错觉。我不过是一时头晕,眨了下眼,周遭统统如常,我亦当是统统如常。
我抱住嫂嫂,心中暖和非常,还是女子间的情义更暖民气肺、耐久弥新,远胜男女间的情爱那般恼人。便是我此生再也找不到夫君相待,有嫂嫂如许一个好姐姐疼我,也就够了。
我心头有些沉重。当年子文说要娶我,我只当是他少年心性,一时打动,好帮我有个正大光亮的来由不消入宫。
“不过,许是六哥屡拒屡求,求得次数多了,爹爹被他这份儿心性所打动,今儿竟然承诺了他。”卫珠笑看着我道。
卫恒说这世上从无“如果”二字,可如果真有重新来过的能够呢?
还是说,我晕眩时所见所闻的那些幻象,实则是我曾经经历过的?
除了别后思念,嫂嫂最担忧的便是卫畴又会将我随便嫁给个甚么人。
一次在我晕眩之时,那道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一次在我晕眩过后,我亲眼看着卫畴说出那句话。
为了嘉奖卫畴扫灭程氏之功,雍天子再次给他加官进爵,从司空加封为丞相。
卫玟是和卫畴一道到达邺城的,但是这两个多月来,我却只见了他一面,便是卫畴见我这个外甥女那次。
我终究抵受不住心中猎奇,跟在卫珠身后,同她一道悄悄去了卫畴大宴来宾的前厅,躲在帐幔以后。
然后就被他爹卫畴找了个由头给辇了出去。
“那倒也没有,不过也差未几了。爹爹当时说会如六哥所愿,既然这么想娶新妇,就给他定下一门婚事,还说也给三哥选定了新妇人选,会在今晚宴饮之时一道公之于众。”
当着他父亲的面,他脱口便是一句,“表姊,我好想你,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传闻已有很多臣子上书天子,说卫畴对大雍居功至伟,应封以王爵,以示恩赏。或许过不了多久,便该称我这位姨父为大王了。
他一边命令要对程氏一门斩草除根,将老友程劭的三个儿子尽数斩首;一边又亲身到程劭的墓前致祭,念了好长一篇他亲笔写就的祭文,言辞诚心、声情并貌,洒下很多惋叹故交老友之泪。
若我和他当真有过上辈子呢?
“六哥跟她求了好多次,她都不肯承诺,只说六哥的婚事她做不了住,又不肯松口去替六哥跟爹爹说项。以是六哥只好本身不住的去求爹爹,却都被爹爹以他年纪还小,尚未加冠为由给回绝了。”
并不是我不肯见他,而是卫畴派人守在我的院门以外,说我要为亡夫守丧,不准任何人来扰我平静。
如我曾在梦中见过的一样,荆布塞口,乱发覆面,瞧着惨痛非常。更可骇的是,这一次她的身边竟多了三具一样干瘪可怖的小小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