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卫畴是家数的甚么人来抓我的话,我毫不敢存半点期望,能从追兵手中逃脱。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在说出逃婚二字时,他的神采仿佛又乌青了几分。
自我由梦境窥见宿世的运气后,再见他时,我心中只要惊骇惊骇,别说尚空着一匹马,便是只要一匹马,我甘愿步行,也不肯与他共骑。
“莫非将军就不乐见其成吗?”我不由问道。
见他还是一言不发、双唇紧闭,只是冷眼盯着我瞧,我内心重又忐忑起来。
可现在,追到我的人,倒是卫恒,同我有着新仇旧怨,恨乌及屋的卫恒。
我从未想过卫恒竟会亲身来抓我,不由又生出一线但愿来。
因近百年来,大雍寺人干政之风愈演愈烈,很多宫中常侍,其手中所握权势竟比及王候。卫畴的祖父便是借着给某位寺人当了养子,这才得以在朝中为官,一起起家。若真论起出身来,他的家世确是低我数等。
对他杀了程熙,我确是心抱恨怼。
如果他的话,或许……出逃之事另有一线转机。
卫恒是多么的夺目强干,他亲身出马,想到追到我们天然并驳诘事。
他一身戎装,银甲白衣,满面风尘之色,还略有几分蕉萃。
他只让我和嫂嫂、岩弟仓促见了一面,便重又将我们分开。从他带来的八骑兵士中,分出两人来,带着岩弟乘竹筏从水路而返,其他六骑带着嫂嫂由陆路返回邺城,便是嫂嫂能逃出去,也另有岩弟在他手中。
对我的顺从,卫恒充耳不闻,将我紧紧监禁在他怀里,策马扬鞭,奔驰而出。
“杀夫之人,如何是我良偶?”
“何况今时分歧昔日,将军只消说你没有追到我们,又何来违背父命之说?”
“现在我已实际了我当日的信誉,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活路,我和嫂嫂、岩弟会自此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再不会和将军有半点干系。”
“夫报酬何不肯嫁我?”狠恶的颠簸中,他俄然靠近我耳旁,哑声问道。
“你――”
第一次,他从乱军顿时救了我的性命,让我得以持续活在这世上。
嫂嫂曾教过我骑马,我手握马缰,正欲上马。忽听身后蹄声响起,跟着腰上一紧,已被一双铁臂抱上马背,却不是那匹空马的马背,而是他卫恒的马背。
卫恒对我这句惊奇置若罔闻,乌青着脸,冷冷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满心气愤与不甘,“将军既已盘算了主张,要顺服父命抓我归去结婚,又何必以我亲人相胁,多说这很多无用之言。”
又是父命难违。三年前为了逼他娶我,卫畴以不准他执掌兵权,让他在家“养病”相要胁,莫非为了逼他再次答允娶我,卫畴又故计重施,勒迫于他?
“如此一来,将军不消娶我,可另行迎娶王谢士族之女,另结良缘,岂不甚美?”
“令嫂和介弟皆是我卫某的高朋,如果夫人此生再不欲和他们相见,尽管自行拜别,卫某决不劝止!”
固然只他一人呈现在我面前,但他必定不会是孤身一人追来,嫂嫂和岩弟定是已落入他带来的兵士手中。
那一刹时,我几近觉得是我的错觉,卫府派来的追兵,竟然会是卫恒?
卫恒蓦地横缰勒马,用力之大,勒得那马前腿高抬,如人立普通,颠的我全部身子朝后仰去,避无可避地紧紧跌在他怀里。
“将军当年因不满这桩婚事,不是亦曾违背过父命?”
“他待我极好,便如我的兄长普通,若非有他相护,只怕我早已死在邺城。他和将军一样,亦是我的拯救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