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昙面上愈来愈红,扬着雪毛麈跟着追,边追边叫:“贤人有言:大知闲闲,小知间间,闻君之言,非炎非詹,安能知乎?”
郗愔眉梢一拔,叉着腰,哈哈笑道:“如果如此,用兵之害,踌躇最大;全军之灾,生于猜疑。又作何解?”
兄弟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继而齐齐作叹:“人杰也!”、“盛名非虚也!”
刘浓剑眉轻扬,看着跃跃欲试的郗昙,心中却不肯久滞,便昂首看了看天气,笑道:“郗郎君赤忱言诚,刘浓本不该拒,何如时已不早,尚需拜见令尊,莫若他日。”言罢,绕过郗昙,大步而去。
“然也……”
唉,也许如此。然,我若归江南,上蔡何如……此时,不成归也。
刘浓淡然一笑,揖道:“郗伯父忧心家国之事,故而,难烹闲静之茶。不敢有瞒伯父,自刘浓北来,已鲜少煮茶。是以,若茶意不正,尚请包涵解。”
“瞻箦,瞻箦……”郗鉴轻唤,目光却带着希冀,他但愿刘浓能随他入江南,非为其他,实为那份交谊!八年来,牵挂于怀,妙赏于心之浓稠密谊。
一刹时,刘浓心机电转如潮,星目开阖之时,混乱不堪。左手重颤不休,以右手抹了又抹,却未见其效。深深的吸气,冷静的暗吐,该以何作答?
“哈哈……”
据史所载,祖逖生前再次光复洛阳,观现在之势,势难成行!当为与郗伯父共伐石勒之故!此为其一,其二,除却石勒,能入祖逖之眼,当为……当为,王敦?!
刘浓穿过两排对向屋舍,直行朝南正室,待至阶下,见正室之帘讳饰,门口守着两婢,便寂然静候。
“甚好!”刘浓也嫌室中太拘。
郗昙一声轻喝,却见刘浓脚步不止,心中一急,涨红着脸,大声喝道:“敢问刘郎君,君子,当以何为贵?”
郗鉴展了展袖,欣但是喜,继而,拉着刘浓的手,走入室内,二人对座于案。
刘浓见郗鉴神情愁怅,当即再道:“纵使渐尔陌生,然,刘浓茶意尚存于胸,当为郗伯父烹茶一壶,寥表敬意。”
正在沉思缪虑时,阶上传来一声唤,微微一侧身,郗鉴大步行来,高冠华袍,大袖盈风,斑白髯毛梳理的澄亮整齐,面色容光抖擞,与方才一较,判若两人。
郗鉴脸孔欣然,未看刘浓,时尔看看侧院,倏尔望向南边,声音极淡:“瞻箦,北地看似渐安,实则非也。士稚,士稚……”
“然也!”刘浓大声回道。
呼……
刘浓微微一笑,暗觉茶意有所增益。
“伯父,过赞!”
郗昙眉飞色扬,朝着刘浓再度一揖,朗声道:“郗昙见过刘郎君,常闻人言,江左美鹤具清徽之音,乃正始之音复振于江表尔。郗昙自幼修书,时无益诱怀存,本日道逢于途,不知刘郎君可否予以斧正。”摆了摆手中麈。
“嗯,嗯……刘,刘郎君勿需多礼,临时稍后,夫君随后便至。”姚氏面染红晕,暗觉站也不是,候也不是,只得引着几婢款款拜别,边走边拿眼角瞄画刘浓,暗赞:‘真真一个美郎君,两载不见,神秀还是,即便玉面染暇,却更增俊澈也……唉,璇儿……’
郗鉴面带浅笑,嗅着茶香浸怀,暗觉经年戈马之劳累,尽皆附于清风,乘于浮云,好不快哉。
郗鉴瞅了瞅天气,见日已西垂,室外一片茫茫,秋风正风凉,当即便笑道:“行茶不成拘气,莫若至室外煮来?”
“且慢!”
刘浓目不斜视,朝着阶上,沉沉一揖:“刘浓,见过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