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青矜在车中抿了一口茶,挑起边帘,看了看雨蒙蒙的天,秀眉垂垂皱颦,面上带着些许忧色,夏秋之雨最是绵长,如果持续不竭,怕是将误行期。
碎湖伸手试了试雨,微凉润掌,断断续续,想必稍后即晴,当即便命雪雁与莺歌领着丁青矜去寻绿萝。
胡煜沉着脸今后便奔,却又被碎湖叫住:“不成担搁!”
缓缓暗香扑鼻而来,侧首一看,道旁两侧,艳桃已夭,落红伴雨眠。正眼一观,水雾绕白墙,一半云雨一半烟。两根高达七丈的浑白阀阅,矗立于庄门摆布,彰显着其间仆人高贵的身份。
丁青矜声音压得略重,秀眉轻竖,部曲首级不敢再言,她本身却暗自推断起来。
“大管事,丁小娘子!”
碎湖朝着丁青矜福了一福,走到绿萝身侧,漫不经心的避过她乱踢的脚,把她扶到床上,接过雪雁递来的软枕,枕在她的腰上,悄悄扯过绣被,捏了捏四角,这才柔声道:“好生歇着,莫乱动。”又转头叮咛绿萝的四个小婢:“我将去吴县,你们不成偷赖,需细心奉侍,万不容失。”
碎湖面色蓦地一变,手中的桐油镫没抓牢,“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数息后,眨着眼睛,回过神来,也未捡镫,快步走向院中,边走边叮咛胡煜:“速速套牛,携上部曲,待我与丁小娘子出来,马上前去吴县!”
“是,碎湖阿姐。”
这时,山岗上俄然奔来一骑,边奔边呼,待至近前,唰地翻身上马,来不及抹去满脸的雨水,沉声道:“回禀大管事,奉主母之命,请大管事马上前去吴县!”
“大管事,切莫如此,胡煜阖家皆乃华亭刘氏之人,岂敢言辛苦!”
部曲首级按刀垂首,肩头颤抖,瞥了瞥车帘,忍不住再道:“小郎君,请恕丁幕多言,当今,刘舍人虽是名播于野,且被朝表为殄虏护军。然,江北非同江南,且不言如何渡江。单是历阳,丁幕便闻流民四起,袭商于野。如果再往北,商道如何成行?”
“是。”
便在此时,胡煜披着蓑衣劈面而来,见了丁青矜行了一礼,他在历阳运营刘氏商事,与丁青矜多有照面,是以并不陌生。在他身后不远处,数十名侍从抬着长长木箱,正在冒雨装车,箱中物事极沉,压得车轮深陷泥土中。
由余杭至华亭的官道上,十几辆牛车连绵曲铺,数十名身披雨蓬的部曲挎着刀,踩着道中水坑,冒雨急行。
雨水滚帘,窜幕成片,车轱轳辗过草坑,溅起水花丛丛。
“诺!”
“大管事,何需多礼。”
原是如此,怪道她要绕路,碎湖脚步微微一顿,细声道:“丁小娘子故意了,倒是不巧,克日主母一向在吴县,未归华亭。而杨小娘子也前去建康了,是以……”
室中,绿萝歪身坐在绣榻边,面色红润,小腹高翘。丁青矜依着矮案,正用手重抚绿萝的小腹。也许是有些痒,绿萝软软的笑着,两只粉蓝相间的绣鞋一踢一踢。
碎湖的声音虽细,却令四个小婢齐齐色变,纷繁敛眉垂首,盯着本身的脚尖。
又软又糯的欢笑声传来,碎湖在外室除却绣鞋,再次稳了稳面色,端手走入室中。
此时,将近华亭,丁青矜的表情却庞大非常,一面感慨华亭刘氏崛起之速,一面又忧心碎湖昔日所言有虚,且不时想起那只高傲的美鹤,一想到刘浓,她便愈思愈深,渐尔竟仿若带着多少痴迷。
“游往那边?上蔡乎?格……莫乱动,谨慎孩儿。”
“嗯……如此亦好,稍后,如果雨歇见虹,我们便去吴县,丁小娘子勿需忧心绸布受损,碎湖备了雨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