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罢!
“仙嗡!”
刘浓起家时,见桥然已来,二人相视一笑。
转过墙角,面前蓦地清爽,见得门路两旁各植一排幼松,将将与人齐高,恰作松墙。刘浓与支遁并排而行,一起寂静,心中则在想着,如何想个别例,让这支遁窜改主张。漫眼掠过那两只亦步亦趋的幼鹤时,心中一动,遂笑道:“支郎君,如果日日以绳拘鹤,终有一日,灵动不存也!”
“嗯?!”
“且慢,容我先猜!”
哗,两只幼鹤猛地一个激淋,随即对视一眼,而后竟挥摆着翅膀,踏开舞步。随声而引颈,闻音而回旋。每一个音阶,每一次起伏,皆被它们踩得稳稳的,恰至妙处……
来福裂着嘴,无声地笑:小郎君……
“刘郎君且慢,听君之琴,岂可无舞扫兴!”支遁露齿一笑,伸手牵过两只幼鹤,自袖囊中摸出个小盒子,揭开盒子取出几粒细螺,伸手一抛。
刘浓弹的非是古曲,而是数十年后才会呈现的《梅花三弄》,原属恒尹赠王羲之宗子王徽之而作的笛曲,经后代之人改作琴曲。此曲以琴作鸣更显妙绝,浊音漫清境,两相恰作合,空灵致极。人若闻之如置身深谷孤山,安闲和顺时,为六合正音;仙风徐畅时,则空绝万般。怪道乎,久浸佛理的支遁是以而悟。
孙盛拂平心中燎音,叹道:华亭美鹤刘瞻箦,高慢且标矣……
华袍郎君则眉头疾挑,亦在细细考虑此语,突地,似已拿捏作准,长身而起。竟负手行至刘浓面前,略作拱手,淡然道:“我在院后相待!”
和尚嘴角浅笑,将手一指,笑道:“为其人!”
一声浅鸣,琴弦试弄。
刘浓悄悄一叹,和尚将万物归入缘法因果,本身不管如何亦不成逃脱,但亦不肯如此混合,委实不肯与其多作胶葛,干脆笑道:“即便如此,缘法安闲,在于道;道生缘起,刘浓顺道而随缘,然,此乃道之缘却非刘浓之缘也!之所非,皆在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也!”
公然,一听刘浓此言,支遁便跟着皱起了眉头,侧身看向两只幼鹤,面前则仿似闪现出幼鹤受制于翼,不能一展心中所愿而唳青云之气象。顿时感同身受,仰天一声迷叹,随前面现不舍,可毕竟俯下身来,将绳索撤除,温声道:“大毛、二毛,去吧,愿汝等就此展翅遨游,再不被拘!”
很久很久。
三炷香已过,钟声未响。
和尚眉间一扬,亦不作恼,反笑道:“非论如何,终有一样可取,便足矣。子泽自会稽来吴郡,可曾去顾氏?”
“唳!”
刘浓迎目与和尚对视,辩锋已然开端。
华袍郎君猛地侧首看向刘浓,而后者却仿若未觉,犹自温雅的笑着。
一声清越长啼交叉云霄。
琴音悄藏于芥,余音断绝,归作那边?
闻言,支遁看向身侧之鹤,眉间缓缓而凝,无法道:“刘郎君所言甚是,可如果不以绳拘,恐其一飞不归矣!”
“然也!”
两只幼鹤伸长脖子,仰天齐唳。
“梅花三弄!”
如果刘浓受其所授,亦并非不成,然如此一来,辩锋时必失锋利。虽不知这道人是故意如此,尚是随便而言。可刘浓却不敢粗心,当仁则不让矣。
支遁神情猛顿似遭雷击,他本就聪明绝伦,此时怎会不知刘浓意欲安在?不消思考,直若当头棒喝,重新至脚响得透辟,面上神采数番窜改,额间细汗密布。
中计矣!
刘浓行礼,恰与此时,恰好行至松墙绝顶,已至内院口。回顾望一眼短短百步的松墙,心中不由得感概:百步便是天涯,百步便是尘凡表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