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步队如绢流淌,漫出陆氏庄园,刘浓骑着飞雪盘桓于马车边,神情不凡。看得尚未结婚的祖盛与袁耽极其恋慕。
刘氏颤抖动手接过茶碗,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小女郎,仿佛梦中,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浅浅抿了一口,拉着陆舒窈的手,抚了又抚,垂怜道:“玉莲中生,华朱紫家,端庄高雅,笔织书麻,罗敷恐亦不如也,我儿有福。该当白首及老,生生不弃。”
少倾,也许是他咏累了,停顿了一下,并且用手松了松颔下冠带,好似欲奋发精力再续,谢奕从速趁人不重视,驱马到其身侧,一阵低语。便见王羲之挑眉飞了一眼刘浓,面上淡淡一笑,放声道:“吉洁如素,斯华斯美,当为室家!”
沿着十里平湖,穿过华榕道,迎亲的步队鱼贯而入朱红大门,到得此地,刘浓一马抢先,遥行于世人之前,他要去将陆舒窈抱入马车中。陆纳与其并肩行骑,指引着陆舒窈的内室。实在何需陆纳引领,刘浓心知,舒窈必定便在《云胡》院,他们结缘的处所,小仙子曾在那边荡秋千,而他一眼得见,咏了一首《蝶恋花》。
一步踏入东楼,看着静候于室口的抹勺,刘中郎嘴角愈裂愈开。
铃声浅弱,如丝似缕,缠绕于耳间。
来往行人见之,皆知本日乃刘、陆联婚之日,纷繁避在道旁,指指导点、私语不休,感慨着迎亲步队的豪华,自永嘉南渡后,南北同业于道,便若凤毛麟角,何况王谢袁萧后辈,一个不拉。
正婚礼,寂静厉穆。纪瞻位于高台之上,念诵着烦复的祝贺致辞。伴跟着致辞,刘浓携着小仙子款款行于朱色喜廊,红色舄与朱翼蝶齐迈,阳光便若柔麈,缓缓的拂着,刘中郎貌胜潘安,英姿骄人,陆令夭雍容华贵、美若天仙。
桥然挑了挑眉。
刘浓剑眉一扬,不过十余丈尔,岂能可贵住他,当即翻身上马,大步若流星,钻入红楼中,一撩袍摆扎于腰际,绕着朱红绣柱回旋而上,红色舄踏得又快又疾。
刘浓微浅笑着,脚步垂垂放慢,想起了昔日,便是在楼,小仙子提着裙摆,行于他的前面,踩落一地金铃扬。也是在此地,少年郎摒除了统统顾忌,愿与那系铃的小女郎相知相惜,共渡此岸。本来聪明娟秀的小仙子作如是想啊,她在要这里,等候她的郎君,抱她下楼……
……
小仙子浑身袭红,梳着烟云髻,朱色深衣,朱色带,俏生生的跪坐在同色苇席中,浅浅露着欺霜赛雪的皓腕,以三根手指捏着小金铃。
“娘亲……”
“美鹤擅咏,信手拈来尔!”
抹勺托着金盘,陆舒窈风雅的捧起一茶碗,螓首微垂,呈奉于刘氏,柔声道:“娘亲,舒窈奉敬此盅,愿娘亲不弃孩儿姿薄织陋。”
依循吴人古礼,迎亲需得老友伴随,在他的身侧,青一色的高头大马,乌衣后辈。袁耽、谢奕、褚裒、祖盛、桥然、萧然,环围在列,另有朱焘与王羲之。本来并无朱焘,何如朱刺史一大早便赖在迎亲马背上,不肯下来,非来不成。至于懒洋洋的王羲之,他是不得不来,因为迎亲所用的白鹅乃是白将军。
“不累,稍后便至。”刘浓走得极慢,深怕摔着她,谨慎翼翼的抱着娇小小巧的身子。
是以,当大礼拜毕,刘浓奉茶之时,陆侍中捧着茶碗,重重假咳了一声,挑着眉,板起脸,训道:“瞻箦,令夭,令夭乃我陆氏……”
刘浓心中柔情寸展,浅笑着走向她。
雁性高洁,毕生独一一妻,乃忠贞不渝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