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钰面色蓦地惨白，泪水盈眶，唯恐女儿瞥见，仓促撇首，浑身颤抖。
刘浓勒马眺望北方，但见败骑卷野，一望而无边。胡骑既已追来，洛阳城必将已然沦陷，敌情未明，岂可肆意追击。当即便命雄师收敛战阵，挽缰扯马，拾戈卸甲。
小绮月转头瞅了瞅娘亲，见娘亲双手掩嘴，眼神却暗含鼓励。璇即，眨了眨眸子，抱着刘浓，吧嗒一声，亲了一口，小声道：“刘中郎，你咏的诗，绮月不会。”
……
“将军！！”
“阿父，阿父……”
待长长的《小宛》咏毕，小绮月拍了拍胸口，吞了吞口水，盯着刘中郎，等他再咏，她好持续。
荀娘子笑道：“聪明俱贞蕤，乔叶发徵音，恭喜刘中郎，道贺刘中郎，得此娇女！”
“呼……”
刘浓笑道：“绮月了得，已然熟读《毛诗》矣！可知‘螟蛉有子，蜾蠃负之。’作何故解？”
俄然，极西的天涯，暴起一团震天荡地的雷响，继而，雷剑纵横长空，仿若将全部天幕中贯腹剖，少倾，金日沉渊，天空蓦地一黯，乌黑不见五指，随即，雷鞭狂舞，仿佛万千银蛇窜跳，又似铁蛛织网于天。
荀灌娘理了理嘴角青丝，眯着眸子，软软一笑，按剑随行，诸将鱼从。
仓促走到帐角，投帕入水，替祖逖净了一把脸，再以指掐其上唇。
太兴四年，四月十八，终南山，崩！
刘浓抱着小绮月，将她顶于肩上，朝着关上走去，阳光漫漫洒下来，眷着血袍，恋着总角，一者健旺，一者娇小，格外和顺。
小绮月忍不住，当即续咏：“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
而此时，洛阳战事已毕，石虎与石兴联营于城北，刘曜霸据洛阳宫，何如，数日前，忽逢六合骤裂，宫城陷落，刘曜三万雄师仅两万脱逃。是以，石虎与石兴顺势抵营，逼迫刘曜引军出城。
刘浓沉默，稍徐，翻身上马，捧下头盔递给荀娘子，定定的看着郑钰，目光愈来愈柔，拽过背后白袍，拭尽胸口血迹，缓缓伸出了双手。
终南山崩，长安等地必将一片灰烬，刘曜心忧如焚，遂引骑西回。临行之时，因些许之事，几乎与石虎、石兴一战，随后，修书一封予石勒，其间内容不明，石勒阅后，拔剑斩案，羞怒欲狂。
小绮眸子闪了闪，答道：“教诲尔子，式榖似之！可，可绮月不是螟蛉，刘中郎也并非蜾蠃。”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一眼瞅见刘中郎剑眉微凝，唯恐他不喜，便抱着刘浓，又亲了一口，唤道：“寄父，寄父，莫食绮月。”
将将奔入关中，甜脆的声音遥遥传来，郑钰抱着小绮月俏生生立于一株梨树下，四月梨花，繁华簇锦，人胜于雪，薄弱如纸。
八今后，绚风丽日，碧空万里如水洗。
“阿娘，为何抽泣？是因绮月哭了，阿娘也哭么？绮月不哭了，阿娘不哭了。”小绮月抹着娘亲的眼泪，抽着小鼻子，把泪珠儿吸回眼眶，不幸兮兮的模样，让民气生揪疼。
“尤那贼厮，莫逃！”
地发杀机，龙蛇起伏！
刘浓点了点头，神情冷然，纵马踏向光亮溜溜的俘虏群，缓缓漫蹄，绕行一圈，扫目逼视，令人不寒而栗，冷声道：“尔等胡虏，自汉以降，容尔之族，攀以内附。焉知，尔等不知戴德，妄加兵戈于汉土，令生民百不遗一，荒漠万里。暴行必天遣，论罪，当诛，悬首于野！然，此乃中原之土，岂容尔等腐气熏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