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烽骑一人挽三马,背上令旗拉展如面,待至近前,大声叫道:“回禀多数督,昨日晨时,谢将军引步、骑两万直走费县!”
“秀支替戾风,劬秃当?哈哈哈……”石虎纵声狂笑,转过身来,只见逯明紧紧的趴在地上,噤若寒蝉;半晌,迈腿走向逯明,蹲下身来,闲逛着两只长长的手臂,低声道:“心口不一者,何足信之!”言罢,亦不管抖筛不休的逯明,独自走到案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提起弯刀,猛力剁肉,边剁边道:“传令全军,一个时候后,连夜拔营,直取费县。”一顿,弯刀挑向逯明:“汝,马上,携万五轻骑,全速进步,绕走蒙阴,斜插费县!”
这时,帐长大将李闳昂首看了看天,见日渐西落,稍作思考,便纵马靠近,沉声道:“多数督,现在天时已晚,士卒奔行一日,已呈疲态,莫若入城暂歇,明日复行定计?”
“逯明在!”逯明早已侯于帐外,当即挑帘而入,蒲伏至案前,大礼拜见。
“微,微……”祖盛抬了抬眼皮,暗觉眼皮重若千斤,睁也睁不开,继而,身子摇了摇,要倒。幸而,药农见机得快,一把将其抓住,反手一探其额,滚烫如火,再默一评脉,滚脉如波,暗忖:‘邪风入体,潜骨蕴脉,幸而,吾另有老姜多少……’当即,解下背蒌,从中摸出一只老姜,不由分辩的便往祖盛口里一塞。
石虎拾起盘中一块肥肉,递给逯明,笑道:“你我总角比交,何需多礼!”说着,挑了一眼逯明,指着盘中肉,道:“吾乃何人?昔日逃亡之奴也!现在,饮有酒,食有肉。而此,皆乃将士博命之功也!且饮,且饮……”抓起一碗酒,咕噜噜一阵饮。
“遵令!”逯明眉头一抖,不敢有异意,当即领命而去。
祖盛搭拉着脑袋,神情委靡。他随桓宣一道,引江州军入豫州参战,已然足月,焉知,却未逢一战。而此尚不算甚,他自幼即生于江南,待入大山中,被湿冷幽风一浸,顿觉头重脚轻,若非体壮若牛,早已滚落马下。
“咕噜噜……”、“叮铃铃……”
“罢了!”石虎按膝而起,抖了抖袍子上的肉屑,扯过一卷羊毛,往光亮的下半身一拦,用力系了系,颠着一身块肉走向帐口,挑眼看向星斗皓月,遂看了看夜色森然的西面,冷然道:“北向,刘浓小儿衔尾于三百里外,南向,郗鉴老儿与谢家小儿联角成势,西向,高山危然,寒湖横堵。依汝之见,现下该当何如?”
“蹄它,蹄它……”
“唉!”毕竟是迟得一步,郗鉴欣然一叹,身子顿时佝偻三分。
待奔入郯城境内,郗鉴抹了一把脸,眯着眼睛,看着烽骑远远扎来。
泰山之脉,连绵起伏,纵横千余里。现在,高山肃危,四野僻静,唯闻蝉虫私语不断,恰是一派月落雄山,危然互静之相。殊不知,在此泰山余岭的山间小道中,却蜿蜒着一条火光长龙。带路者乃是山间药农,其人头戴方巾,背缚药蒌,白须白眉,正骑在马背上,指东道西,侃侃而谈。
逯明怔了一怔,沉默一阵推断,难知石虎之意,只得硬着头皮道:“秀支替戾冈,劬秃当!”
星月低垂,挂于峰颠。
“罢了,佛图澄比丘为请神明,耗废心神,切切不成推让!”石虎表情大好,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命佛图澄撤退。
皎月如眸,温馨的谛视着浮莹大地,但见白袍纵横、洗濯四野,万蹄滚过,苍茫如雪,间或得见,林中有寒鸟惊起,扑簌簌的充满天空,声声凄啼直贯冷月。而此,却难逆白袍去势,其锋剖风斩野,倾山倒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