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人群愈聚愈多,渐尔有成排作墙之势,刘浓心惊,从速跳上刘訚早已备好的牛车,来福“嗖”的一声,窜到辕上,挥起牛鞭,催着青牛快快入城。
革绯在身后唤道:“小郎君,且稍待。”
江面,轻风泛动,一帆孤影渐浮渐远。
火伴轻声道:“华亭刘氏,刘訚。”
“革绯又是何人?”
那双乌黑如玉的手,沾满血腥……
刘浓立即将袍一撩,欲沿着昔日之路,步行入城,亦好打量旧景可曾变更。
刘訚也微浅笑着,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大江上,乃至于有人行至身侧也未发觉。
褚裒见势不对,从速伸手一指江中:“瞻箦,瞻箦已去!”
袁女正跳上马来,凝睇着远方,伸手扯过一根柳枝,忿忿地扯落满地青叶,嘴里则嗫蠕道:“言,言而无信也,说好不逃的,仍旧是逃了。”说话间,瞅见褚裒面色有异,仿似在暗中偷笑,小女郎顿时恼了,皓腕疾抖,马鞭急挥。
来福深觉得然的点头,刘浓微微一笑,摇了点头。
建康,终究至建康了。
“美鹤安在?”
车队尾,有个刚来的侍从不解,问身侧的火伴:“此乃何人,为何管事对他颇是恭敬?”
而此人便曾亲眼目睹,她提着未阖眼的头颅,从他面走过,尚对他笑了一笑,那笑,让人不寒而栗,让人如置梦魇……
“嘘!”
侍从眨了下眼,惊道:“竹叶青!”
殊不知,此地乃是建康,而建康之人多如牛毛,乃是天下第一大城,他们的牛车尚未进城,便被蜂涌而至的人群堵在了城门口。
建康城,东西南北四门,人来车往,络绎不断。高冠缓袍车行者,乃王谢贵士;素巾青衫步行者,乃布衣商贾。城门有三洞,一大两小。大者居中,小者居侧,大者乃士族通行之门,小者乃布衣商贾收支之所。品级森严的高低纲常,大到定品任职,小至一草一芥,皆深切其味。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成谖兮!”
……
“岂敢当刘訚兄长道贺,竹叶青之名便是北地已闻,若刘訚兄长顺水而北,便若金水对流也。既是华亭美鹤将至,姚禄不便打挠,就此告别,他日碎玉坊,再与兄长话旧。”言罢,再度一礼,回返车中,命车夫入城。
“驾,驾……”
郭璞抱着麈斜斜一移避过,长长一揖:“郭璞,见过郎君。”
郭璞与刘訚齐齐看向江面,舟来舟往,目中之人负手立于船头,七尺颀长身躯,一袭月衫,随风作旗展。
刘浓点了点头,转目看着刘訚与革绯,笑道:“辛苦了,入城吧。”
“哈哈……”来福也记起了昔日,傻呵呵的笑着。
“勿要如此,部下包涵,此举有失体统……”褚裒捧首鼠窜,被逼无法之下,只得跳入江干轻舟中,殊不知脚下没站稳,“扑嗵”一声坠入水中,骇得舟上的侍从们从速纵身跃入江中援救。
刘浓面带浅笑,看着远处矗立的城墙,一时候心潮彭湃如滚雷,七载前由此而入吴,七载后由吴再回返,现在,已不再仓促,现在,已不再忐忑……
小女郎被此气象逗笑了,翻身上马,指着大江娇声道:“如若见他,且代为告之,袁女正定,定,定要他都雅……驾!”言罢,一夹马腹,飞奔而走。
“小郎君来了……”
火伴仓猝表示禁声,转首看了看刘訚,见刘訚并未闻声,又见火伴极是猎奇,而本身也心中痒痒难耐,便压着嗓子:“切莫乱讲,华亭刘氏虽是次等士族不假,但背后有……”说着,指了指头顶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