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揽手于眉,沉沉一个长揖,朗声道:“为救老友而来……”
刘浓深吸一口气,淡淡一笑,撩起袍角坐于胡凳之上,双手还是按膝,面上神采浑然不改,眉正而色危。陆晔左眼微微一跳,将案上的竹简一卷,慢声道:“汝欲娶舒窈?”
骆隆身形一滞,缓缓回顾,谛视着垂首的老婢,裂嘴一笑:“快了,也许几日,亦或……”言至此处一顿,指着笼中鸟,淡声道:“若非,拔此鸟之毛,毛种于树下,身置于犬腹!”
“啪,哞……”
撑着镫,站在笔挺高大的榕树下,刘浓目光平平,心中却起伏若潮,持着桐油镫的手指、指甲泛白。陆舒窈与他的事,天下皆知,而此时陆玩已入豫章,扬州大中正陆晔会不会晤他,贰心中涓滴也没底。但既然想一石二鸟,便不得不硬着头皮等侯于此。
……
一个时候后。
“见?亦或不见?”陆晔凝睇着吹笛、喃喃自问,看了看陆老,问道:“依陆老之见,此笛现于此时,我见,亦或不见?”
刘浓笑道:“出院便乘车,何需再用镫。”
来福问道:“小郎君,何往?”
“刘浓告别!”
冷月绽魂,舞影庞杂,跳舞的人披头披发不若飞天鸿鹄,反似落水幽魂,而他却涓滴也不在乎,面上神情极其正然,挥动着长袖,时尔对影作怜,倏尔斜望苍月,仿似心魂杳远不成觅。这一刻,他好似伶仃于苍山之颠、朝暮饮霜雪,又若单身于枯井当中,正昂首望月。
“心中无物,学人丁舌尔。即便食再多的肉脯,胸中也长不出民气来。”骆隆摇了点头,渐渐坐下来,朝着潭中映月掷出酒杯。
陆老快步而出,皱着吊眼眉打量刘浓,沉声道:“小小少年郎,当真不智乎?”
……
婢女在身后问道:“郎君,几时起行?”
登堂入室,刘浓在门前正了冠,恭敬的朝着陆晔揖手道:“华亭刘浓,见过陆大中正。”
陆晔冷冷一哼,看也不看简信一眼,下认识地便欲将吹笛掷还陆老,正欲脱手之际,却蓦地一滞,将吹笛缓缓置于案上,拿起青铜小盏晖映吹笛,细细旁观。
陆老垂首于案侧。
与此同时,远远的角落里,有人瞥见刘浓与陆老由小门进了陆氏庄园,飞身窜入雨中,直奔顾氏……
骆隆坦胸露腹,放声狂笑,笑着笑着,手足颤抖起来,大声道:“光阴如盏茶,睁眼闭眼一刹时,而立,而立,十年而立,你家郎君而立十年不足也……”
刘浓揖手道:“华亭刘浓。”
酒杯入潭,顿将潭中之月打碎。
紧了紧手中之镫,昂首看了看镫角边沿处的白蔷薇,心中微暖,暗道:‘幸而有此镫,不然……’
陆老道:“华亭刘氏子持之。”说着,陶出那笔迹庞杂的简信,悄悄搁在案角。
“是……”
刘浓揖手道:“然也!”
陆晔左脸微皱,淡声道:“舒窈乃是吴郡的高傲,汝乃何人?”
将出城门,有人大声叫道。刘浓挑开边帘,仓促一回顾,只见一队顾氏武曲骑着马,飞奔而来。
“去顾氏!”
廊角行来一婢,面善,是顾荟蔚的贴身近婢,左手拿着桐油镫,右手提着食盒。
“去……陆氏!”
来福问道:“小郎君,现下又去哪?”
陆晔右手食指悄悄一颤,缓缓抬目看向刘浓,刘浓不避,淡目投于陆晔鼻下,不高一寸,不低一分,将将好。
天上一轮月,地下两孤影。
少倾,陆老退出室中,眺望洛阳方向,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