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近,陆纳突地脚步一滞,而后缓缓揽手于眉,长揖。
“且来,且来,都往其间投。”来福扯开大布囊,对着冉冉而来的吴郡女儿们笑嬉嬉。而此景恰是,团扇遮俏脸,苇席聚柳亭,但坐观美鹤。
陆纳饮得一阵,哈出一口气,笑道:“族叔已至丹阳,瞻箦也将往,瞻箦乃我江东名流,合法一展学问以震北子!陆纳本欲同往,何如不日将往东海一行,故而只能送饯于此。”
十余名白袍来交常常、繁忙纷繁,绿萝正批示他们将车中的各项物什搬入舟中。
刘浓大喜,跳登陆,快步迎向陆纳。
有人倚柳曰:“美鹤离吴,振翅为何?”
小女郎俄然一声娇嗔,将双手笼得更紧了些。刘浓正欲脱身,被她嗔得浑身一颤,身子却立马软了。陆纳更是神情一愣,继尔嗟叹连连,转而又冲到山坡上四周张望,替俩人把风。
青云兮,袍袖燎山川。
“把稳些,那是小郎君的梅花墨与墨鳞玉茄……”
“休得管我!”
“夫君,古有乐羊氏,停机侍夫乃德。本日夫君离吴,便是有千岩万壑相阻,舒窈也当来。”小女郎甜甜的笑着,两个小酒窝里渗满浓浓的酒。
自年前一别,刘浓尊守承诺,俩人便再未见过,此时临别,美郎君嘴角寸寸绽笑,法度渐轻渐快,行至车旁,千言万语难尽意,仅崩出一言两字:“可好?”
“瞻箦,何故拉我?”陆纳正咏得畅怀,被他这么一拉,初时皱眉不解,随后便恍然大悟,从速四下仓促一瞅,见并无熟人在场,拍着脑门,又道:“醉也,醉也。”
枫林渡口,几辆牛车靠在亭侧。
很久,小女郎放开美郎君,抬着头,掂起脚,眨着两把小梳子,微启着唇,悄悄一触。一触即离,格格一笑,提着裙摆,踩着金丝履,扬着小金铃,钻入车中。
抹勺草从丛中钻出来,见七郎君犹自呆呆的,小俏婢嫣然一笑,揭帘而入,命陆五回转。
刘浓问道:“何事?”
“夫君,舒窈待返来……”
小婢洛羽托着一摞锦盒正欲朝舟中一跃,听得绿萝的话语脚步顿时一轻,暗中吐了吐舌头,沿着船板徐行而挪。绿萝在岸上歪着头想了想,追上来,接过她手中的盒子,自行放入船仓中。
四月初,刘浓将杨少柳所书典卷撰抄,总计六卷。一卷命人送至会稽奉呈谢裒,谢裒观后大赞,亲提毫笔为卷作序。三卷呈至建康,一卷入纪府,一卷入卫府,一卷入大司徒府;纪瞻阅后,当即修书一封与刘浓,已为刘浓略加点窜;卫夫人阅后,复书一封仅四字:汝已长成;王羲之阅后,复书曰:宁不识君子,当与君子同。最后两卷,则别离呈入吴县顾、陆。
江上,柳岸,尽皆待琴。绿萝捧琴而来,美郎君盘腿而坐,置琴于膝怀,江风微澜,排舟若云,双手缓缓抹过绿绮妖娆之身,尾指一拔。
刘浓道:“东海王安期,清虚寡俗,无所修尚,雅贵有异,朴素怀真,乃真名流也!祖言若至东海,请代刘浓揖之。”暗中却思:东海太原王,陆氏与太原王有些交集,陆纳前去东海,想必是为名流王承之丧,看来陆氏不与北人共立于江左之心已弱。风云变幻之时,当顺风应云,方能耐久不哀。
陆纳接过酒壶,笑而就饮。
乘风兮,扶摇纵直上。
“舒窈,不成莽撞!!”陆纳转出柳丛,面上神情难堪致极,羞中带恼且有些怕。
“如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