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棋艺高深,这无解之局,在先内行底下不过一盏茶工夫便解了,鄙人佩服。”

但这只是传闻,十年前贺心秋才四岁,还不到费事的年纪。只模糊记得,当时候摄政王把持朝政,企图篡位,太师德高望重,却不肯站队,反而谢家一门铁骨铮铮连上书十八弹劾摄政王名不正言不顺,是乱臣贼子,公开在朝堂上扔下笏板扭头就走,言辞又狠恶,狠狠开罪了摄政王,这才招致灭门之祸。

君瑕似懂非懂,“本来,我赢了他的残局,与公主有了过节?”

摆棋的青年盗汗涔涔,又两子,才发觉断桥残雪其间的端倪,黑子虽势大,圈套是一环套一环,但没有致命杀招,白子虽处弱势,但保存守势,一腾挪一扭断,打吃。

“家中父兄皆爱,元绥也晓得一鳞半爪。”元绥终究得以靠近了看君瑕,男人一身乌黑,不染灰尘,眉眼秀逸清隽,而姿势偏雍容闲适,并不如她本来所想,是个下九流人物,不觉一时呆怔,笑道,“断桥残雪是棋中名局,先生如此棋力,将来必立名天下了。”

不过,身后有一道火似的目光太炙热了,赵潋漫不经心肠一转头,只见庭外一树树夏色绿翳间,元绥正仰着下巴瞧亭中风景,赵潋摆了个手势,让她上来,元绥便顺势而上笑着走入了闻声,背面的贵女也跟着跟近几步。

君瑕将手置于膝头,淡淡浅笑,“还算是能够,大多眼瞎的心都不盲。”

赵潋的眉眼有了几分笑意,她家先生说话做事向来不肯获咎人的,真是谦谦君子……

赵潋也是“啧”一声,先生的棋风,如同其人,温润如玉。她和他对弈十几局,找不着其一丝马脚,没想到用起杀招来,竟也能玉石俱焚。

聪明如君瑕,焉能听不出元绥口中的恭维,只是微拂落眼睑,杀墨也不喜这个假惺惺的女人,更不喜她目光灼灼地打量先生,像个女贼人一样,仿佛下一瞬她就跳起来将先生一把抱走了。

传闻当年,太师属意兵部司马之子谢珺为婿,但不幸没争过皇权,平白将一个炙手可热的奇才让给了皇家,元绥也对谢珺很有好感,可别人却许了赵潋,也是这事才让元绥与赵潋完整翻脸,从而后针尖对麦芒,暗里里再也不来往了。

元绥的目光一向胶在赵潋身上,眼睁睁看着她红裳如风地窜入了前庭,藏匿在一片婆娑绿影里。

赵潋伸手,将他的下巴一抬,“先生的买卖明显开在姑苏,为甚么又在汴梁置了一个香药铺,将内债放到汴梁,又不爱惜双腿之障亲身来汴梁?本日解了谢珺的棋局一举成名以后,先生想做甚么呢?是想借着我往上爬,将我赵潋踩下来当垫脚石,好把一只手探进那里?”

但断桥残雪……赵潋抱着谢珺的棋谱解过无数次而未果,眼下便要被君瑕轻飘飘地解了,自此今后君先生自能在汴梁立名立万,但是谢珺……

她说不上眼下的表情是气愤,是可惜,还是豁然。她晓得终有一日,谢珺的传奇会被厥后者伸手突破,阿谁少年如同浩夜当中一粒流星,终将有灿烂灭亡之时。

杀墨窜出来得及时,让赵潋都一时莫名,只感觉这主仆二人有点甚么讳莫如深的奥妙是不成告人的,特别是对她。莫名得很。

“答对了。”赵潋一放手,两人恰好停在台阶上,如果赵潋推一把,就能让君瑕沿着石阶滚下去,到时候人仰椅翻,恐怕不止瘸腿那么好受了,她转到前头来,矮了一级台阶,双手扶住了他的轮椅,身子一低,“先生,我有个未婚夫你晓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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