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易峋虽是个乡间青年,却全不吃这一套。一番场面话说的八面光四周净,面子里子都给你顾及了,又彰显着他刻薄。只是临了,却搬出了茂祥货行来。
这话,易峋天然是没有闻声的。
那是一张新换的条约,上面每尺皮子比平常另加了三分的利银。
王掌柜眉心一跳,斜眼觑着易峋,也不知他是虚张阵容还是真有此事。
那王掌柜笑的畅怀:“易少爷是最讲友情诚信的,那天然……”
在相府的三年里,她曾对他日思夜想,甚而胡想过或许哪一天她跟老太太出门时,能在城里见他一面。她不敢再肖想其他,只要能远远的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如此这般,好话说了一筐,易峋方才将银票收了起来,只是那纸条约,到底还是没有换。
易峋内心想着,俄然有些不大舒畅。
他的手掌广大,掌心覆着一层薄茧,摩挲的本技艺背有些麻痒。暖和粗糙却又孔武有力,仿佛就是她这平生的依托了。
面前的男人,不再是她的童年玩伴,不再是她翠绿幼年时的邻家哥哥。他已然长成了一个夺目强干的男人,成为了她的主子。
王掌柜急了,又是赔罪又是倒水,连连自称刚才获咎,又说道:“这是我们店主的意义,少爷还是拿着。也不满是货款,余下的钱,是店主给少爷补的年礼。”
老板使小工将这两碗面一齐端到了桌上,将那碗有荷包蛋的放在了易峋跟前。
但见易峋面色淡淡,看不出心中所想。
门里立时出来两个青衣小厮,也不消易峋脱手,便将那些皮料都抱进门去。
易峋拉着秦春娇进到了门内,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内堂。
秦春娇, 是易峋的人了。一想到这里, 他身上仿佛生出了使不完的力量,胸腔里沸腾着热流。他就是要让这个当初背弃了他、看不上他的女人晓得, 他易峋不会永久都是个乡间的穷小子, 他是养得起她的!
合法此时,那面摊的老板腾出了空来,隔着几张桌子,向易峋问道:“易家的小哥儿,今儿还是还是吗?”
秦春娇昂首望去,只见这货行面阔三间,顶上悬着一座极新的朱漆匾额,龙飞凤舞的刻着“盛源货行”四个大字,门上人进人出,热烈非常。她晓得这家货行,在京里是极有花样的,买卖做通南北,从本方物产,到西洋罕物,无所不有。即便是相府,一年四节八时,凡是添置大宗的物件儿,也是到这儿来大班。货行的老板,在京中也算是有那么几分脸面,在相府大夫人面前也敢拿上两分乔。
本日来人市, 买她竟然用了一百两银子,这是易峋始料未及的。
秦春娇没有言语,也不转动,只是低头站着。
那茂祥货行和盛源夙来不对于,两家势同水火,不想现在竟然想到去挖他们的货源。
秦春娇怔了怔,接过了茶碗,一道暖流直到了心底里。
易峋看过,将银票连着字据一道塞还给王掌柜,说道:“这代价不对,条约上是多少便按着多少算。不该我的,我不要。再则,我们条约本年六月到期,续与不续还是到了当时再说。”
这家面摊在城里也算丰年初了,易峋凡是进城卖皮子,出来便在这儿吃面。一来二去,就同这老板熟谙起来。
易峋埋头吃面,似有如无的瞄着她。
易峋接了过来,先瞥见那张银票上是一百五十两的面额,倒比依着条约上来的代价更高出了很多。年前他来过一次,这过年期间他又上了几次山,所获未几,原不该这么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