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往西,出了城东集市,又进了西市。
秦春娇立在一旁,低头瞧见那门帘内里,有一双藏青色漳绒串珠云头靴在桌子下头。
内堂上,那些皮料已堆在了一张八仙桌上,一老者正在一旁细细的打量着。
但见易峋面色淡淡,看不出心中所想。
未几时,两碗热腾腾的水面好了,上面浇着油汪汪的鸡丁卤子,此中一碗还卧着一颗圆圆白白的荷包蛋。
易峋眉眼不抬,将有蛋的面推到了秦春娇面前,他本身取了一双筷子,吃了两口方才说道:“坐下吃面,待会儿面就要坨了。”
即便是过了年,也有好几家太太打发了人来问,新货甚么时候到。毕竟离气候转暖,另有些日子,这皮裘衣裳,也还需得穿段日子,实在也还卖的上价。
那是一张新换的条约,上面每尺皮子比平常另加了三分的利银。
易峋内心想着,俄然有些不大舒畅。
那老者看这女子生得娟秀脱俗,外头却穿戴一件男人的皮袍子,怪模怪样,不晓得是个甚么来源,也不好问。干脆假装未曾瞥见,径直向易峋笑眯眯说道:“易少爷今儿送来这些皮子,我已瞧过了。公然又都是上好的皮料,易少爷的技术货色,那是不消说的。只是您也晓得,这开了年,目睹气候就要转热,这东西就要派不上用处,别说那些平凡人家,就是大户人家也不肯拿出大笔的银钱来买。故而,我们这一次买卖,可不能再按年前的代价来算了。”
谁知,易峋虽是个乡间青年,却全不吃这一套。一番场面话说的八面光四周净,面子里子都给你顾及了,又彰显着他刻薄。只是临了,却搬出了茂祥货行来。
在相府的三年里,她曾对他日思夜想,甚而胡想过或许哪一天她跟老太太出门时,能在城里见他一面。她不敢再肖想其他,只要能远远的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易峋转头,向秦春娇伸脱手。
秦春娇昂首望去,只见这货行面阔三间,顶上悬着一座极新的朱漆匾额,龙飞凤舞的刻着“盛源货行”四个大字,门上人进人出,热烈非常。她晓得这家货行,在京里是极有花样的,买卖做通南北,从本方物产,到西洋罕物,无所不有。即便是相府,一年四节八时,凡是添置大宗的物件儿,也是到这儿来大班。货行的老板,在京中也算是有那么几分脸面,在相府大夫人面前也敢拿上两分乔。
老板使小工将这两碗面一齐端到了桌上,将那碗有荷包蛋的放在了易峋跟前。
这家面摊在城里也算丰年初了,易峋凡是进城卖皮子,出来便在这儿吃面。一来二去,就同这老板熟谙起来。
秦春娇在易峋身后, 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秦春娇怔了怔,不知他这是甚么意义。易峋看她没有转动,干脆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道往门里去。
他一言已毕,端起了一旁的茶碗,却没有喝茶,而是递到了秦春娇的手中。
这话,易峋天然是没有闻声的。
虽已到了晌午,气候却还是很冷,碗里的面冒着腾腾的热汽。白汽氤氲当中,只见她低着头,一头发丝乌润油亮,将水面一根根的送入殷红津润的小口。
易峋推着车子,在一间货行门前停下。
王掌柜听了这番话,脸上顿时变了变色。
易峋便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了,秦春娇不敢坐,就在他身侧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