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娘转眸看他,目光略低,扫过丈夫瘫在轮椅上的双腿,抬眼时,她冲着丁翎妖娆一笑,格外浓艳。丁翎顿时目光痴迷,心旌摇摆,只觉内人当真无愧为“浓艳入迷仙,歌声胜管弦”,得此一人,夫复何求?
疯少苦了脸,犯难:他可没盗尸,这事儿如何就莫名其妙地摊到了他头上,如何就成了头号怀疑犯了?他比窦娥还冤!
“拜托本探长查这案子的那位……痴娘的亲哥哥,他也这么说过。”胡有为面前仿佛呈现了竹竿男的身影,他醉眯着两眼,摇摆了一下脑袋,冲疯少摆摆手道:“本探长得回家睡一觉,你再细心想想,痴娘尸身到底在哪?想起来了,再来找我。”大探长不堪酒力,醉醺醺地拎着酒坛子,头重脚轻地往回家的方向去。
逃出几条街,不见小怜河东狮吼似的追骂而至,胡有为这才停了停脚步,弯着腰喘大气儿,两腿酸抖得似风中枯叶,心不足悸地甩一把盗汗,只觉自个不是抢了个男人来,而是抢了一头母狮的嘴边肉,还遭了狮爪往脸上反正抓出几道血痕,几乎破相!
小溪南岸,叫南门村的处所,天一黑,村路就难行,常日里极少有人在村庄里走夜路。今儿却破了常例,刚到早晨,村头却集合了多量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几个手里还拎着马灯,一簇簇的光焰,就在村口飘来荡去,伴着喧闹的人声,及农家院落里的犬吠声,闹得村庄整夜不得安生。
半夜里走村道的路人,都晓得月明时,泛着亮光、瞧起来像平坦大马路的处所,人是千万走不得的,若要一脚走下去,整小我就得淹在水池里了(水面泛的光,夜色当中看,就似平坦的大马路)。夜里只要这凹凸不平、暗沉沉的土路,才是人走的。
摊子架上挂着的一面小镜子,折射着阳光,明晃晃的,刺到了他的眼睛,引得他往这摊位上一瞄,瞅见了几把梳子,脚下就不由自主地挪步畴昔。
“那那那叫小怜?我滴个小姑奶奶哟,这花名跟她不搭!不搭!”那红倌人披头披发撒泼的样,比女鬼更可骇!胡大探长好不轻易缓过一口气,直起家来,抖抖两脚,觉着还能跑几步,就又拽着疯少冲一个方向奔去。
“甚么那一味这一味的?我只晓得,这个痴娘不是本探长要找的阿谁痴娘!”停顿在街道拐角,站在太阳底下,胡有为心生迷惑:这夏季暖阳如何就照得人浑身发烫?喉咙里的炙烤感如同被刀子削过普通,痴娘酿的酒入口绵软,后劲却足,贰心口都有些炎热,扯了扯衣领子,往屋檐下的暗影处躲了躲日头,醉眯着两眼盯着疯少,打个酒嗝又问:“在酒楼里待了一上午了,疯子,你是不是在打混儿回避?快讲,痴娘尸身到底在哪?”
“奶奶个熊!这女人疯起来真可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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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着木梳子,疯少就奔着章台路去了。倚马斜桥、少年风骚。这香木梳子自是要给女儿家用的,他俄然就想到了吟风居里的小怜,笑容妖娆似丁夫人,秀发芳香似丁夫人……
傍晚时分,疯少人已在吟风居品茶赏花,引得周遭无数风月场里的蜜斯妹浪蝶般扑来,或趴着围墙,或挤着门缝,往里偷瞄,各个都照顾了香花香草做的香囊,绣着“花名”,用红绳索系着,只等瞅个空地抛给那萧洒姣美的少年郎。
“你要带我去村庄里?”疯少更晕了,“做甚么?”
那几把梳子都是木头做的,乌木、紫檀、金丝楠,他捡起一把小叶黄杨的木梳,看上面似象牙的纹理,挺标致的,持着木梳子,想着丁夫人鬓发上斜插的那把玉质的新月梳子,只恨不能拔下那把玉梳子搁他手里再细心砥砺砥砺,想到手心发痒,不自发就翻开衣兜、里外找寻,好歹给他从口袋里挖出了几个大子儿,问摊主买下了这把木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