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心中一动,不由抬头看看天气。
提起孩子,辛氏唇角绽出由衷的笑意,手不由自主地抚向腹部,“现在哪能看得出来,起码还得过两个月才行。”
辛氏方才诊出有孕,胎还没坐稳,切不成过分悲伤担忧。
辛氏嗔一声:“你若好端端的,就不必喝药,可要身子不济,那就得吃几副药保养保养。”话说完,就见杨萱粉白的小面庞皱成了一团。
上个月田庄下暴雨,杨修文去察看有没有倾圮的屋子,杨萱也跟着去,不留意掉进河里,返来以后就发了热,小脸烫得跟火炉似的,差点没了气。
这才方才病愈,却惹得杨修文起火。
辛氏生下杨萱后,足足八年没有过身孕,不成想竟然能再度怀上,欢乐之余,身上的病立即好了,较之平常更显精力。
她的儿子叫夏瑞。
杨修文出门找人,杨萱长长舒口气,冲辛氏眨眨眼,“娘——”
杨萱不想醒,可杨修文手劲实在大,她疼得受不了,眼泪差点流出来了,再装不下去,遂迷含混糊地展开眼。
杨芷赶紧点头:“我只说姨娘在屋里煮香薷饮。”
而杨萱却像换了小我似的,整天恍恍忽惚的,记性也不若昔日清楚。
辛氏的心顿时碎了,可她平日恭敬夫君,断不会当着下人后代的面儿采纳杨修文的惩罚。
杨萱紧跟着摇摇辛氏的胳膊,转换了话题,“待会儿范先生来了,顺道请他看看娘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mm。”
杨萱冷静地跪在廊前的青石板上。
六月天,炽热难挡,即使院子绿竹成荫,多少带来丝丝凉意,却仍抵不过这铺天盖地的暑热。
可如何安抚好辛氏呢?
“你另有脸提孩子?”辛氏泪水流得越焦炙,“肚子里这个还没生出来,你尚且晓得顾忌,萱儿顶着大太阳在外头跪了这些时候,你竟是忍心?莫非萱儿不是你的孩子?”
不晓得是辛氏没有有身还是早早就掉了。
刚诞下孩子时,她的婆婆夏太太恨不得把她当祖宗服侍着,每天变着花腔做好吃的给她滋补,只可惜,婆婆先前对她有多好,厥后就对她有多差。
杨修文仓促抱着杨萱进屋,谨慎将她放到罗汉榻上,伸手掐上她的人中穴。
辛归舟三年前病故,十月初七是他的忌辰,白鹤书院要停止祭奠典礼,杨修文是想那天将辛归舟的手札带畴昔。
以是,辛氏得知杨萱挨罚,不顾身上有孕,急仓促就赶过来。
宿世她在菩萨像前诵经,一跪就是个把时候,早已经风俗了。只是现在才八岁,身子骨尚嫩,兼之是跪在青石板上,硌得膝盖疼。
此时已经申正,日影有些西移,不像正中午候那般炽热了。
从怀胎到临蓐,吃足无数苦头,拼着九死平生才生出来所谓的“遗腹子”。
等走进书房,就忍不住哀哀哭求。
是长她两岁的庶姐杨芷。
可这话却不能说出口,只嘟了嘴,娇声道:“娘,我不想喝苦药。”
“萱儿,”杨修文松口气,扬声唤道:“松萝,快去请范先生。”
辛氏衣带不解地守在床边,险险才从阎王手里把人抢返来。
杨萱正考虑,面前突地一暗,多了道身影。
信是白鹤书院的山长辛归舟所写。
杨修文梗一下,无法地解释,“瑶瑶,那些函件都是岳父往年对我的教诲,我特地挑出来筹算誊抄一遍清算成册,发送给书院弟子传阅。现在都让萱儿给毁了,你说我能不活力?”
杨修文在翰林院任侍读学士,每个月初十这天要经筵侍讲,等他自宫里返来,那摞信的信纸已经黏连在一起,墨迹四散晕开,早就辨不清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