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着蓑衣出去察看,正瞧见范直从马车下来。
茶是夙起临出门的时候沏的,现在恰好不冷不热。
婆子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
待得雨停,范直亲身向她伸谢,“承蒙奶奶热忱接待,万分感激,我姓范名直,他日如有难堪之事,我可略尽微薄之力。”
杨萱黑亮的眼眸立即迸收回闪亮的光彩,腮边也漾出由衷的欢乐,赶紧接过范直手里的玉葫芦,曲膝福了福,“多谢大人,”又朝知客僧行个礼,“多谢大师。”
那人约莫三十出头,身材肥胖,穿件灰蓝色长衫,面皮非常白净,半点髯毛没有,眼里天生带着三分笑意,非常亲热。
这时就听车夫“吁”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成果,不但上了点心生果,上了一桌饭菜,还烫了一小坛老酒。
颠末农妇口口相传,此中不晓得已经加了多少作料,杨萱本来是不信的。
杨修文双手抱拳,淡淡道:“见笑了。”
杨芷替杨萱将鬓角碎发抿在耳后,重新戴正发簪,细心打量番,这才牵着她的手,一同下了马车。
见两人身影消逝不见,杨修文蓦地冷下脸,沉声问杨萱,“阿萱,你可知此人是谁?”
杨萱指着玛瑙石的手串道:“这个都雅,姐要了这个吧?”
没想到夏怀宁还真能考中进士,杨萱颇感惊奇,倒是决然回绝,“我不去,我就留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杨萱倒是身心俱震。
天然,像他那种位居高处的朱紫,也绝非说见就能见到的。
杨芷侧头,腮边漾起浅含笑意,“如何了?”
范直跟两位內侍在偏厅烤火,而锦衣卫的批示使与十几位穿戴玄色甲胄的军士则身姿笔挺地站在院子里,任由着白练般的雨点击打着他们。
杨萱胸口涌上无尽的惭愧,不由出声号召,“姐。”
杨萱蓦地心惊,手一抖,车帘垂下,将缓缓清风挡在车窗以外。
中间一个內侍替他撑着伞,另一个內侍扶着他的胳膊,而身穿大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批示使单膝点地,跪在雨水里充当车凳。
车厢里垂垂闷热起来,使得杨萱坐立不安烦躁不已。
一如既往地和蔼亲热。
丰顺帝即位时,她已经避在大兴田庄了。
当时,范直曾叹着气说:“杨大报酬人端方,又有一身才学,圣上曾死力劝服他,可惜杨大人刚愎自用过分刚强……圣上也曾可惜不已……”
知客僧乐呵呵隧道:“这可巧了,明天惠明大师与广善大师刚来寺中,各筹办了一些护身物件,主持还说不知哪位有缘之人能得了去。我这就禀过主持取来给施主瞧瞧。”
杨芷看着和顺端庄,脾气却像了王姨娘,非常有主意有主张。她不成能不晓得在那种时候,能够借出阁之际顺理成章地分开杨家,意味着甚么。
想必是惠明大师特地为达官权贵们筹办的。
杨芷游移着没开口。
素纹提起脚旁食盒,取出温在暖窠里的茶壶,倒出半盏。
杨萱没看在眼里,可对于下人们来讲倒是极厚重的打赏。
“胡说八道!”夏怀宁鲜明打断她的话,“你别忘了,当初是我跟你入的洞房,夏瑞也是我跟你的孩子。”说着,伸手扼住她的腕,“你跟我走!”
杨修文记取辛氏嘱托,进得寺内先带后代们在佛祖面前叩首烧香,供奉上香油钱,又对知客僧提起护身符之事。
范直脸上笑意犹存,可眸中已模糊有了冷意。
惠明大师是护国寺主持惠通的师兄,佛法极深,传闻有知古今通阴阳之才,可他平素居无定处四海为家,很难有机遇碰到,更遑论获得经他开光的护身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