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匠师慎言。”中间的匠人闻言骇然,劝道。匠人乃是贱籍,哪怕他们如许有官身的匠人,在大明的高官跟前,也还是一言而决存亡,杀之等闲尔。
“文人说士为知己者死,我当然不是士,但这个理我懂。”匠师吴季铉眼中尽是星光,嘴角微颤,低语着。为了他那从未会面的王姓主将立下誓词。
“然也,这那里是战船,竟然比江南的精舍画舫还要糜费金银,竟能有五艘,王朴真好财力啊。”钱谦益不愧为朝中大员,倒是一语中的,道出了这类蒸轮船的鸡肋之处。
“哦。”匠师吴季铉得了提示这才回过神来,他抬脚以单腿独立,竟稳稳铛铛如履高山,不由讶然问道:“三号又有何改进之处,不过是装了个球艏。”
入了屋子,不想内里烟气浑浊直冲上脑,钱谦益那里禁得起如此烟熏,蹙眉间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匠师吴季铉忙上前去扶稳,钱谦益这才环顾摆布,见跟前一排火把红焰嚯嚯然,就着火光低头就见一条沟渠,有污水流淌出来,其上模糊耀变有油色。
“大老爷,高见,我们远不及。”匠师吴季铉虽知钱谦益的主张在理,但他的恩主王朴有过交代,炼钢之法坚不成别传,他只好随口敷衍罢了。
“那孔明灯能载人,不是普通的孔明灯。”
王朴的手札源源不竭送来,匠人们不敢怠慢,就在这艏三号船的中部船脊前端又加了个很风骚的球艏。
“这火把不是用平常油吧。”钱谦益猎奇心大起,竟然没有如几位县里官吏那般逃之夭夭,抵住了呛烟,又问道:“莫非是石脂吗,也可谓之烈火油。”
“那么这四艘一共用了多少光阴,破钞多少银子。”
“回大老爷,如许一艘耗铜共五千斤摆布,那根铜烟囱看着庞大,实则用料并未几,只是铝内里包了层铜皮,铝远较铜为轻,用铝才禁得住大浪,不至于头重脚轻乃有颠覆之虞。”匠师吴季铉讲在兴头上,竟然顺手举大锤往船壁上猛敲,钱谦益等人皆骇然掩耳,觉得耳边会响如洪钟铜锣,然只闻沉闷的嗡嗡声,他们惑然之际,匠师吴季铉对劲洋洋笑道:“这船身上的铜皮才是用料不计糜费,大老爷明见,这艘蒸汽动力船看似兵舰,实则将来要到海上去,何敢不极力健壮,内里的钢材龙骨皆用卯榫加固,每一处卯眼和榫头皆是匠师们用最小号的锉刀细细磨,细细搓,耗工数个月才气榫接严丝合缝,毫厘不差。内里铜皮细心用铁锤敲打平整,每一方寸盖有万锤之工。”
“飞天,莫非,莫非竟是鲁班的木鸢。”钱谦益神采大变,竟当场着了相,骇然问道。
“银子耗损了多少,我确是不知的。四艘一共用了有一年零两个月。”
“一件可飞天的神器,哈哈,目前已经卖出去两件,正有第三件运抵此处,筹办转运到鲁王府。”范永斗眉飞色舞道。
晋商范永斗受王朴之托,来为钱谦益拂尘,从半月前,他就是早早来了平陆县,期间繁忙筹措歌女,美酒和楼台亭阁,未料钱谦益的船前日进港,正眼也不拿他理睬,只说戴罪不敢忘忧国,声色犬马可休矣,甩开他自去县衙找了县令陈士良,陈士良也不敢不驱逐,但他深知钱谦益与当朝诸公很有过结,本日遁词县境有匪乱,逃也似去平乱。县里的吏员们反而没有太多忌讳,俗话说神仙打斗,殃及池鱼,他们连虾米都不是,只是海藻,反而能够放下心来伴随钱谦益。